紫罌搗住他的嘴。「小心了,別引來注目。」
他反抄起她的手。「那麼,你跟我走,從此別再提離開的事。」
她搖搖頭。「你不覺得遇上我這樣的人之後,日子變得不順遂?」
「那是因為,你從來不把我放在心里!」他咬牙回答,野氣的俊顏盡是失去理智的痛苦和激狂的深情。
她瞧住了他,久久沒有開口。
「真那麼想和我在一塊兒?」冷凝的一雙眼直瞧住他,搜尋他的真心。
他毫不遲疑,點頭答道︰「我只要你了。」他幾乎是強迫她跟隨自己!然而,他執著的、心已經著了魔,一心一意渴求她的人、她的心,身旁的一切再不重要了!
他承認這一切很瘋狂,卻無法自拔。
「真要我,就必須依我的法子。」停了下,她瞥了眼街角的賭坊。「咱們就進去試試手氣,如果贏了,我跟你走,可,倘使輸了,就讓我離開,一切交由老天來決定!」
駱封雲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再睜眼後,黑沈的雙眸里已有放手一搏的決心。
「我相信老天會幫我!」
紫罌燦出一抹笑。「既然如此,咱們還等甚麼?」
駱封雲旋即拉過喬扮男裝的紫罌,不顧路人投來的曖昧眼神,兩人走進了街角的如意賭坊。
此時掌燈剛過,賭客們漸漸涌人賭坊,人聲和著骰子聲,十分嘈雜。
駱封雲和紫罌的出現並未引起人們太多的注意,絕大多數人都注視著賭桌上的結果,專注的神情因每一把輸贏而笑而怒甚或出言謾罵,一個個耽溺其中,雙目發紅,不可抽身。
紫罌瞧著賭客們的丑態,神情浮上了厭惡。
「來來來……下注、下注。」賭桌之前,莊家喊道。
賭客們紛紛掏出銀子下注。
「就賭大小吧!」她開日。
駱封雲伸手模向腰際,卻發現銀子不翼而飛!
「該死!」
紫罌一目了然。」在這種龍蛇混雜之地,要小心荷包。」說著,她竟把錢袋交回他手里。
「你——」
「別多問,快下注。」適才一進賭坊就被人盯上了,是她由偷兒身上扒回銀子的。
駱封雲挑起眉,卻不再多問,掏出銀子押在大的位置。
「買定離手!」一壯家喊道。
賭客們在猶豫間終于下了決定。
未幾
莊家開注。」一、二、二,開小賠大。」
駱封雲未發一詞,再度下注。
連下多注,他少贏多輸,錢袋里的銀子漸漸變少。
「你還想不清嗎?放棄吧!留些銀子當回北方的盤纏吧!」紫罌來到他身邊。
駱封雲擰起眉,未置一語,再度下注。
就這樣,兩人由天黑起待到了子時。
駱封雲的銀子在此時僅餘五兩,剛好夠下一注。
「還不覺悟嗎?」她盯住他。
「即使必須用盡身上最後一文錢,也不能教我放棄贏得你的機會!」說著,他取出最後的五兩銀子,準備最後一搏。
「等等!」她拉住他的手。」別用最後的銀子下注,不吉利,用這試試吧!」
說著,她剝下手上那只翡翠指環。」莊家爺,用這東西下注成嗎?」
莊家是個識貨的,指環取餅手一瞧,立即知道此物價值不菲。」成!買大還是買小?」
「買大!」駱封雲回道。
不多時,莊家關注。」開大賠小!」
駱封雲由這一刻開始,手氣極好,不到二更天便把輸光的銀子贏回,還多贏了一百兩。
當兩人離開如意賭坊,已是三更天。
駱封雲忽地拉起她的手,將那只鳳求凰的翡翠指環套回她指間。
「跟我回北方吧!」
紫罌瞧住他。」將來會怎麼樣?,」
「一日比一日更好!」他答。
「那還等甚麼?回家吧!」
這是她頭一遭提起」回家」這兩個字。
駱封雲的心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
天剛亮,兩人順利出城,終于邁上了回鄉之路。
第八章
回到駱家莊已是近二十天之後,一路上,兩人不斷改變裝扮,不敢稍有耽擱,一路兼程回鄉。
這個時候,北地已是一片雪白。
對于紫嬰回到駱家莊,駱佳君和陳福都不感到意外,而下人們約明白夫人似乎不同于尋常女子,也不敢多嚼舌根。
整個駱家莊籠罩在一片奇異的氣氛之中。
這一夜,紫嬰在房中梳頭,丫環則端了盆炭火來到房中。
未幾,駱封雲進了房。」你可以下去歇息了!」
丫環離聞開之後,他來到紫罌身邊坐下,伸手在炭火盆上取暖。
「冷嗎?」他問,英氣逼人的臉龐上透著笑。
一個月了,他不敢相信她已經在這里留了一個月了!
初時,他承認很擔心她又溜走,但漸漸地,她給他一種落地生根的感覺,心底的不安隨著每一個共度的晨昏逐漸消散。
然而,他仍有不踏實的感覺,因為他不了解她的過去!
盡避心底有另一道聲音要他忘了此事,可是,他卻辦不到。
並不是要揭她過去瘡疤,他只是想知道她過去到底過著甚麼樣的生活,為甚麼會以詐騙營生?種種疑問始終盤踞在他心頭。
紫罌瞧住他,忽然回道︰「小時候,我最怕天冷,因為這樣就不容易討飯吃,常常怕自己餓死、凍死在路邊。」
「你的爹娘呢?」他直覺地反問。
「我不知道他們在哪兒?」
他瞧住她,未發一語,一顆心卻漸漸收緊。
「義父是在滄洲撿到我的,當年我只有四歲大,滄洲水患鬧疫,義父說,我的爹娘也許死了,也許逃疫去了,總之,我是遺孤,無依無靠的孩子。」
「你的義父就是婚宴上那個人嗎?」
紫罌點點頭。」他叫趙深。」
「是他把你養大的?」
「他一向嗜賭,打從帶我在身邊起,他常常贏錢,因此就把我留了下來。」頓了下,她接口又道︰「只是十賭九輸,不多久後他又開始輸錢,常帶著我在街邊乞討,人們常因有孩子而多丟幾文錢,也能要到比較多吃食,所以,他沒丟棄我。」
「那麼,你為何——」遲疑了下,他沒再追問,心中已有譜。
苞著趙深那種人,又怎會有好日子?
「十四歲那年,他原本想將我賣到勾欄院,是我哭著求他才緩下此事。」
但紫罌何等伶俐,她明白若不另尋出路,到頭來勢必還是逃不過出賣皮肉的生涯,因此才想出以自身的美貌騙婚取財。
「開頭的時候,一年我只須干這勾當兩回就夠他花用。可是人心是何等不足,漸漸的,他胃口變大,變本加厲地賭,並一次次逼迫著我騙錢供他花用。」說到這兒,她由回憶里回過神,卻發現他伸過手來,輕柔地抹去她頰上的淚水。
原來,她竟還會哭!她早以為她的淚干了呢!
「別哭!將來還長著呢!我定不讓你再挨苦!」他將她抱過身,讓她坐在他腿上,兩人靜靜地靠坐在鋪上厚毛皮的椅子上。
她很想開口說些甚麼,卻想不出該說甚麼話!也許,她太久沒有承受這樣的溫情呵護。漸漸地,她起了困盹之意,合上眼,不知不覺地陷入夢鄉。這是頭一回,在男人身邊,她毫無顧忌地沈睡。
駱封雲抱起她,輕輕將她放在床炕上。
很久很久,他只是注視她平靜的臉,心中一片憐惜。
***
對紫罌而言,坦白了自己的過往之後,彷佛在無形中撤下了她與封雲之間的藩籬,雖然,她還不知道他對她而言有多重要,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想留下來,想待在他身邊。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過得平靜安適。可,奇怪的是,在她心底總有一絲不安,總覺得這份平靜是假象,彷佛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彷佛,此刻在等待著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