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上是由什麼時候開始,兩人察覺到教主病了!
但凡為人,皆免不了病苦,只要抓幾帖藥,再好好調養身子,大多會痊愈。
然而,教主卻不一樣!若不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里見到他吐血,根本察覺不出他的病,更不會知道,這病,早已無藥可冶。
就外觀而言,教主並無太大的改變,只有親近他的人才能發覺他瘦了,面色較以往蒼白,除此之外,就是近來偶有犯咳!
十二名弟子也僅僅以為師父犯了風寒,只要吃幾帖袪寒的藥草便會痊愈。?
不是沒問過教主病因,但每回他總笑答︰「治不好的病,問清了病因也于事無補,不如忘記。」
忘記?!談何容易?事關明教生死存亡,教主卻一點也不焦急,彷佛病的是他們兩人似地!到底,教主心中在想什麼?
合上信紙,明笑生臉上透出淡淡的笑意。「想不到才短短兩年時光,追隨她的人已經有百人!」眉眼之間淨是溫柔之意。
也唯有提到十三的時候,教主才會展露難得一見的歡顏。
既然如此鐘意,當年又為何逐她離開日月神宮?其實以明教的勢力而言,大可不必理會武當山上那些牛鼻子老道!
「听劉香主說,上個月十三還曾為官府捉拿潛逃的朝延命犯,得皇上贈金千兩呢!」文虎說道。
「依我看,十三有貴人之相,將來必成大器。」畢玄曾跟著師父學習易理,對面相與勘輿尤為精通。
「你也這麼想嗎?」
「教主的意思是……」
「師父的遺訓你們不也瞧過了,有何見解?」
兩人搖搖頭。
明笑生微微一笑。「意思很簡單,就是將來有人會替代我,接掌明教。」
「是誰?」兩人幾乎是同聲開口。
「十三!」
她?「那麼,師父指的先下手為強是何意?」文虎首先想到遺訓上的囑咐。
「就是殺了十三!」
開頭的那三年,他原以為救了十三,他的命亦可得到延續,然而卻非如此。
天命注定太陰要昌盛的,而他會逐漸殞滅。好幾次曾想過取她性命!然而,每當迎上她那無邪而信任的瞳眸,肅殺之意總會在轉瞬之間灰飛煙滅。
現在,只剩一年了!
再過一年,勢均力敵的那一刻到來時,將由上天來決定兩人的命運!
「教主真的要遵從先師遺訓嗎?」兩人以無法置信的眼神盯住教主。
?十三是教主傾盡心力教之人,怎麼可能說毀便毀。然而,明笑生只是淡淡地勾起笑,不置可否!澄如明鏡的眼眸轉瞬變得深不見底,無人得以探究!十三……他將靜心等待約定的日子到來!
第六章
「真的不能帶我去嗎?」福真邊走邊用那雙無辜的眼眸,瞧住主子清美而輪廓分明的側顏。
十三連瞧也不瞧福真一眼,斬釘截鐵地回了句︰「不能!」語罷,她甚至加快起腳步。
「等等我嘛,老大……」福真撇撇嘴,用小跑步追趕上去。
今兒個天空很藍,白雲像棉花一樣,一朵朵地在天空中飄呀飄地,輕風徐來,鳥語花香,真是個舒服得不得了的日子!
偏偏主子一反平日輕松的態度,繃著一張俏臉,一副心事重重的早起趕路。?
三天了耶!她陪著主子趕了三大路程,卻一點也不知道她急著上哪兒,更不知道要見的是什麼人?
三天以來不,應該是說近一個月來,主子變了很多,常常一個人坐在屋子里發怔,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沒有人敢驚擾她,連福真也不敢!
記得月初見主子發怔,心里擔心而仲手怕了主子一下,想令她回神。
豈料,主子竟一掌揮出,將她震出十尺之外,讓她吐了滿口鮮血,差點送命!所幸主子及時回神,才得以保住小命。
想一件事可以想到不識身邊人的程度,真是嚇壞了福真。
她並不是怕被主子打死,而是怕主子發瘋啊!
「老大,究竟您要到什麼地方?又要見什麼人呢?」終于,福真提起勇氣,問出一個月來存于心底的疑問。這一次,十三停下腳步,直視著福真。
被主子這麼一瞧,福真心底發毛,忙揮舞小手道︰「福真不問了、不問了,您繼續趕路吧!」她陪起笑。
「妳跟著我也有三年了吧?」十三輕輕開口。
埃真瞧著她意欲不明的眼神,不由得呆了呆。
「這玉佩就送給妳,當做相識一場的留念!」十三摘下頸子上,打她出生起就跟著她的護身玉,交到福真手里。
「老大……您……您要趕福真走是嗎?」說著,她膝一曲,跪了下來,淚花在眼眶里打轉。
「起來!」十三拉起福真。
「不……您別趕我走,福真再也不多嘴了……」她執意不肯起身。嘆了口氣,十三指著前方。
「瞧見那座山頭了嗎?」
「嗯!」
「日落之前,我必須抵達山頂,見一個人。」
「誰呀?」話一出口,福真意識到自己又多嘴,不由得摀住小嘴,螓首低垂。沉默了半晌,福真頭頂上輕輕傳來一句︰「一個比我自己的命更重要的人!」聞言,福真不由得猛一抬頭,正好瞥見主子臉上掠過的淡淡哀愁。福真從來沒見過主子這樣的神情,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讓主子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呢?
想必和主子一樣,也是非凡之極的人物吧!
「妳就在這兒等著吧!接下來的路不適合妳走。」語罷,十三轉身就走。
「老大……」福真喚住她。「您什麼時候回來?」
十三回首,臉上透著淡淡的笑。
「也許,這一去就回不來了呢!」輸的一方須刎頸自裁,她沒有忘。
埃真大驚,忙站了起來。
「既然如此,可不可以……不要去?」
「我可以負盡天下人,獨不能負他一人!」清美似水的容顏,泛起一種決絕的光華。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明知道此去有性命之憂,卻仍如撲火飛蛾……
「明日此時,若未見我下山,就當這世上從未有我存在,好好過日子去吧。」話聲甫落,十三一提貝氣,衣袂飄飄,轉眼已在數丈之外。
埃真瞧著主子終成黑點的身影,不由得怔怔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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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著幼時記憶,十三踏著白鹿居後的青石徑,一步步走上舊時熟悉的山道。
多年過去,山中的景物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唯一的改變是自己。
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師父一手呵護長大的女娃兒了!
嘆了口氣,十三加快了腳步,一路直上山頂,距離山頂尚有段小距離時,十三不由得緩下腳步。三年不見師父,十三的心忽然狂跳起來!
師父是否也如她一般,因等待重逢而患得患失?
踩著思念的步伐,十三終于來到了山頂。
離日落時分已經近了,萬千道金光照著目極處的無盡雲海,一如從前!
雲霞之上,那一道教十三朝思暮想的白色身影,如不動之山,屹立于崖邊。
「師父……」十三激動地喊出口。
明笑生回首,俊顏微哂。
「十三,妳長高了。」他走向她。
如今,她已達他肩頭。?
「師父您卻瘦了!」十三的心緊緊地揪成了一團。
緊跟著,她雙膝一曲跪了下來︰「是十三不好,讓師父操心了!」她螓首低垂,十分自責。
驀地,一雙溫暖的大手執起她的手,將她拉起。
「沒有錯,又何須下跪?」十三對上那雙永遠深不見底的眼眸,不禁紅了眼。
「師父……」他有多久,沒這樣握住她的手了?
「不要哭,此刻妳不能哭!」他輕輕放開她的手。
「還記得三年前的約定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