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屏息聆听著他的一席話,愣住了。一股疼痛的溫柔取代原有的慵懶、愜意,羞愧、懊惱充塞于楚楚的心胸。
她一直愛著他,也理所當然地以為他一定明白自己的愛。
可相愛的頭一遭,楚楚自省,她從來不曾想過,堅強、剛毅如東方驥,也有脆弱、充滿不確定的時候。而他唯一的致命傷,似乎就是自己了。
認清這一點,他以前時而氣急敗壞、時而興高辨烈,喜怒無常的情緒波濤,似乎都找到了原因。
她目中含淚。為自己以前的任性和自我而哭。
「別哭……」他將她拉進自己的臂彎,以熟悉的體溫和氣息包裹呵護著她,不想見她這般袞傷的容顏。「如果結婚這念頭真讓你無法忍受,就當作我沒提過。」他要她重新展顏歡笑,即使是扼殺自己心底最深沉執著的願望。
瞧,即使是現在,他都還是順著她,唯恐她受一絲委屈。而她竟然曾經會這麼害怕這樣一個深愛自己的人。
因為愛她,所以就縱容著她,任憑不確定在心底螫伏、刺傷自己。
他的關愛就如同他的纏綿一樣深切得讓自己怦然心動,明了一切的同時,她竟感動得無言以對,同時也明了自己無心的自私舉動,是多麼的傷害到一個深愛她的偉男子。
她把臉埋在他的胸前,聆听著那沉穩安定人心的跳動。
「楚楚……」
多年來,那一聲聲直至靈魂深處、遙遙的呼喚,一夜,一夜,情深意切。
現在她終于明白,那執著宛如一枚玲刻,而她只得臥整個心魂,顫動地、深深地回應著。
他以指為梳溫柔的刷過她的發間,唇貼著的額,以低啞到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這些年來,我一直看著你的畫,念著你的名字,你有個全世界最美麗的名字,讓我夜夜低喚著,永不相忘。我收藏著你的作品,楚楚,看著你一幅幅的作品,那些止不住的陰暗、晦澀,感同身受你身心所受的痛苦,卻又無能為力……那種深沉的無力感我希望這輩子再也不要體會一次。」
她依偎在他懷中,靜靜聆听他訴著心衷。
「我的心跟著你,一直只有你。巴黎、希臘、天山、尼泊兩、秘魯,就這麼跟著……每夜我對著你的畫暗暗想著︰不要再瘋了,楚楚。這樣漫長而無止盡的折磨也該停止了,釋放我吧,也釋放你自己。這樣的執念愈來愈深,直到有一天終于付諸實行……」
「于是你設下計謀,逼我回來重新面對你。」
他頷首。「結束或重新開始,都比懸在半空中好。」
好半晌,兩人之間是長而深的靜默無聲。
「對不起,我只是想著過去的自己是多麼的自私,」她抬起頭,兩眼宛若是引誘靈魂墜入的無底深潭。「我很後悔,因為自己的怯懦差點把我們過去的感情搞砸了。」她兩手環著他的頸,額頭倚著他的,輕喃的低語。
「我也有錯,追得太急,忘了你不過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這樣深沉的感情只會嚇跑你。我知道自己的天性里有極強的佔有欲,我以為在愛情中只要不斷的付出和給予就夠了,卻差點忘了另一半也需要成長和呼吸的空間。」他的目光梭巡著她的臉龐,眼底透露真摯的愛與美善。「親愛的,如果下回我又忘了,一定、一定要提醒我,好嗎?」
盈盈淚水滑下她的臉龐。「我一定會。現在,我長大了。」她別有深意。這一次,她絕不辜負他,也絕不會害怕。「而且我也已經明白,逃避是一種浪費,到頭來,一個肯承擔的人生才能獲得幸福,也才有生命的價值。」
「這是說你會答應我的求婚了。」他得寸進尺,不忘打蛇隨棍上。
望著那雙黑得發亮的燦燦雙瞳,驀地,她心跳漏了半拍。
認清自己的心意,對于他的提議打心底歡喜起來,可嘴巴上還不輕易饒他。
「這真是我听過最不浪漫的求婚方式了。」她故作冷淡。
聞言,他眉毛又倒豎成八字型。「你還听過別人的求婚?」哪個男人這麼大膽?!
唉,又生氣了?愛吃醋的天性還真不容易改。算了,誰教她愛他,只得連他的優、缺點一並照單全收。
她兩手捧起他的下額,在他頰上落下一個吻。「你是唯一的一個。」
他收起表情,釋懷了。「如何?」
「什麼如何?」她顯然還沒進入狀況。
「我的求婚啊──」他給了她一個白眼,尾音拖得長長的。
突然,一個疑問閃過她的心頭。
「先別管這回事。我先問你,我們重逢的那一天,那些花是不是你搗的鬼?」這個問題已經擱在心上很久了,再憋下去都會得內傷,非得問個一清二楚。
「還說呢,你一點都不解風情!」他假意抱怨。
她模模鼻子,不好意思的笑笑。「誰會想到你這麼一個理智的男人會有這麼浪漫的示愛方式。」
她的話惹來他假意的憤怒。
「你先別顧左右而言他,回答我的問題,你嫁是不嫁?」
這麼凶啊!她略微哀怨的看著他。
「在嫁你之前,我只有一個小小的問題。」她放低姿態,小聲問道。
「你說。」心安之後,他可趾高氣揚了。
「我們結婚之後,你每天晚上……嗯呃……都會這樣威而剛嗎?」
難道她懷疑他的能力?東方驥玩笑性地睨了她一眼,稍稍平息一陣子的又起。
「放心,我會讓你很幸福的。」篤定的心情教他眉開眼笑,喜形于色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他曖昧的話語引得她更臊了。「不,欸,我的意思是說……你一定要這樣旦旦而伐之嗎?」
他微笑,英俊得像個魔鬼。
「沒辮法,為你積存了六年的能量,忍不住就爆發開來。」說著,手又不安分的往楚楚身子欺了上去。
「不行。」她拍開他的毛手。
「為何不行?」他臉上有受傷的表情。
楚楚興致來了,開始引經據典,「關于房事嘛,書上交代說︰血氣方剛,切忌連連。二十四、五,不宜天天。三十以後,要如數錢。四十出頭,教堂會面。五十以後,如進佛堂。六十在望,像付房錢。六十以上,好比拜年。七十左右,卸甲歸田。」她扳起指頭說得好不快活。
東方驥早已是听得瞠目結舌,愣住了。
「像你現在三十好幾,若不像數錢般謹慎節制,小心提早卸甲歸田,從此不舉,那我後半輩子的幸福要靠誰啊?」她好心提醒他。「所以嘛,咱們還是省著點用好。」
他聞言又嗆又咳,好半天才自牙縫中擠出一句,「多謝你的細心。」
「不客氣。」她大方的為他順順背。真高興和一個聰明的男人溝通,他一听就懂。
楚楚以為他听進自己的忠告,正想今晚可以安心睡大頭覺了,于是拉起糾結的絲被,才剛覆上,就感覺東方驥的身體又敏捷無聲地貼了過來,大手撈起了絲被往旁邊一扔。
「你……」
「你想說什麼?」他好心體貼的問道,手指猶不懷好意的沿著她的肌膚,饑渴、的繞著圈圈。
什麼?她要說的話早給遠遠拋在腦梅外,此刻所有的心神,全被那雙在她身上兜轉、探索的手勾了去。
「你剛剛是好心的提醒我到了這把年紀是該省著點精力做的事,以免晚節不保,是吧?」
她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
見她被熱情薰染紅潤的雙頰,迷蒙的眼神,他笑得益發邪氣,就像個英俊的魔鬼。
「你還說我這把年紀要像數錢是吧?」他的微笑燦爛,臉上寫著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