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住,然後嘆氣,合理地指出︰「學長,你本來就應該把我放開了。我掙扎,是因為我想下去,你不放開我,因此產生生理反應,並不是我的錯。」
他大笑。「好、好,安恬日,我說不過你。放你下來。」說完,可是他卻遲遲沒有動作,兩條胳臂依舊緊緊扣住她。
「學長?」
「我在想……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她停頓一下。「學長,這種行為很卑鄙。」
「卑鄙嗎?」嘲弄的聲音,她可以想像他臉上的表情。「那真是太糟糕了,幸好我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君子。」
她嘆氣。「學長,你要我做什麼。」
沉默半晌,他開口︰「不要再躲我了。」
「啊?」她很驚訝。
他嘆氣。「你不要再躲我了,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她抬起頭,楞楞望著那雙專注的眼楮。
這是他的要求?
「學長?」
黑白分明的眼楮定定望住她,薄唇勾起一抹淡笑,全然不見平日的嘲弄諷刺。
「嗯?」
這就是他的要求?
這麼簡單、沒有任何假飾的要求……
看著那雙不再有任何譏誚防備的深邃眼眸,她突然明白,她這一陣子的閃躲,真的傷了他的心。
那個要求,應該證明了什麼……證明了什麼呢?向來規律運作的腦袋突然一片混亂,無法清楚條列出可能的因果邏輯。
「……恬日?」
她搖頭,完全失去了語言能力,只能看著那張吸引人的臉漸漸貼近。心,開始發狂。
溫軟的唇,輕輕地相互重疊,然後分開。宛如天使羽毛一般柔和的吻。
「恬日,我喜歡你。」
她張開眼楮,專注地看著他,還是沒有辦法完全厘清心里那團近乎麻木的混亂。
男人松開禁錮著她的手臂,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臉頰,撩開頰邊卷曲不馴的發絲,無聲地拭掉她眼下殘余的淚痕。
學長的手……好溫柔。
模糊的記憶閃過腦際,還來不及抓住那個轉眼即逝的印象,暴怒的聲音轟然響起。
「範姜光垣!你在對我妹做什麼!」
第九章
範姜光垣拉住想抽身的女孩,看向滿臉怒意的好友。「做什麼?你沒長眼楮嗎,天陽?還是你失戀太久,連『接吻』是什麼都忘了?」
「學長!」
「範姜光垣!」
他毫不在意地冷笑。「還有,你終於記起來你還有個妹妹了?真是謝天謝地,有人還分得清楚失戀跟失憶的差別。」
安天陽的臉氣得發黑。「範姜光垣!」
掙月兌他的掌握,安恬日看看兩個隔著半個客廳對峙的男人,搖頭。「哥、學長,你們聊,我先出去。」
範姜光垣低頭看她。「去哪?」
她朝他扮個鬼臉,沒有回答,走到兄長身邊。「哥。」
安天陽看也不看她,擺明了要鬧脾氣。
安恬日嘆口氣,拉拉兄長的手臂,低聲說了些什麼,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門關上,範姜光垣看了好友一眼,悠閑地坐回沙發上。「安天陽,你杵在那邊做什麼?當石柱嗎?還不過來坐下?」
安天陽瞪著他許久,然後低咒一聲,跟著坐到沙發上。
他笑,淡淡地開口︰「最近過得怎樣?」
似乎沒料到這個問題,安天陽愣一下。一個瞬間,範姜光垣又看見了一年以前那個率直的好友。
他還沒有消失。一直壓在胸口的重石松懈下來。他沒有消失,只是把自己隱藏了起來。
「你知道,你那張臉裝起陰沉來,實在不是很好看。」他評論道︰「人還是做適合自己的事,不要太逞強比較好。」
「關你屁事!」安天陽瞪他一眼。「範姜光垣,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到底在跟我妹做什麼?」
「不是說過了嗎?接吻啊,你以為我們在做什麼?」他挖苦地反問︰「搶同一根巧克力棒吃嗎?」
那個終於蘇醒過來的笨大哥臉皮抽動,沉聲問︰「恬日跟你在交往?我怎麼不知道?」
「你會知道才有鬼。」他諷刺地說︰「安天陽,你自己想想,你有多久沒睜開眼楮看看身邊的人了?有多久沒有正眼瞧過自己的妹妹了?我回國到現在,三個月有了吧?你跟我說過幾句話?兩句?三句?」
安天陽低咒一聲。
「天陽,如果你還不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他冷笑。「只會在家里裝陰沉給我跟恬日看,一點用處都沒有,那個人看不到,也根本不在乎。」
安天陽猛抬起頭,瞪著說話者,表情陰沉,一雙赤紅的眼楮仿佛要炸出火來,似乎想要撲上來直接殺掉他。
範姜光垣冷冷地看著他,完全不受威脅。
然後,安天陽的嘴角扭曲,突然露出一抹許久不見的淡淡笑容……苦笑,但仍然是笑容。
「……光垣,還是你厲害啊。一針見血。」終於勉強恢復平靜的聲音,卻還是藏著太多的情緒,不再像以往那般的純粹坦然。
「不敢當。」他嘆口氣。「最近過得怎麼樣?」
安天陽看他一眼,搖頭。
「我听說,」他慢吞吞地說︰「有獵頭公司看上了你這個王牌經紀啊?」
「听誰說?」
範姜光垣往後仰,修長的身軀在沙發上伸展,臉上掛著自在的微笑,回避掉他的問題。「所以,是真的?」
安天陽猶豫一下,點頭。「再兩天,我就遞出辭呈。元富那邊安排了位置,希望我過去。」
「一年的時間,刮目相看啊,天陽。」他抬高眉,挖苦地說︰「就算是因為被甩掉,才會有今天這種成績,也是值得了。」
「哈哈。」低回的笑聲,听不出一絲的自得,在客廳里回蕩,顯得空虛。
看著面容蕭索的好友,範姜光垣明白這並不是他真心想要的。
他只是想要證明給她看,那個已經不在乎他想證明什麼的人。
愛情,如果是奇跡,那麼天陽和風非之間的這一段,就是太過慘烈、太過椎心的那種。燦目的光焰過後,留下的,是再也無法復原的生命塵末。
「那也不錯,」知道他不想要多談,他只是淡淡地評論︰「以後出人頭地的工作,就暫時先交給你了。」
「嗄?」
他揚起嘴角。「前兩天經理找我去談,公司要調派幾個人到上海分公司去,問我有沒有意願。我拒絕了。」
安天陽瞪大眼楮。「你拒絕了?為什麼?光垣,那是升官吧?」
「是啊,是升官,听說會賞我個小經理做做。不過,天陽,你倒是告訴我,到大陸去有什麼好?就算加我一半薪水我也不干。人生地不熟,我才剛從那個可怕的芝加哥回來,馬上要把我丟到上海去,玩人也不是這種玩法。」他搖頭。「而且,到上海去跟去芝加哥受訓不一樣,是去開戰的。我才進公司三年多,手邊的業務才剛剛上手,處理事情的經驗也還不夠,到上海去,又要整個重頭再來。我受夠了,先休息一陣子再說。」
「人家說那是機會啊,光垣。」
「我在公司里累積了資歷和實力,還怕沒有機會嗎?急什麼?我才二十七歲,等三十七歲了,再來急沒有機會也不遲。」他冷笑。「而且現在的台干到大陸去,不要三年,馬上被當地人換掉,我去當免洗餐具做什麼?不如留在台灣,一步一步往上爬。該我的,跑不掉。」
安天陽楞楞地看著他,許久,然後搖頭。「光垣,我不敢相信這是從你嘴巴里說出來的,以前那個每天加班到深夜的模範員工跑到哪里去了?」
「過勞死了。」
安天陽看著他,突然放聲大笑。
听著許久不見的開朗笑聲,他跟著勾起嘴角。
「……另外一個原因,是因為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