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雙手輕松鉤著西裝褲袋,拉起一邊嘴角,帶著熟悉的瀟灑微笑直勾勾望向她,仿佛整條五星級飯店的走道上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她的臉紅了。經過昨天,她很難用平常的態度面對他。一整個下午加上徹夜狂歡,她已經太過熟悉他的身體︰每一條肌肉的起伏、每一塊皮膚的觸感,他聞起來的氣息、嘗起來的味道,還有那久久不褪的炙人熱度。
當然,他對她也是一樣。
她從來沒有感覺這麼墮落過。
「嗨。」她走到他面前,抬高眉,不打算讓臉上的紅暈破壞她一貫的風度。「嗨。」他露出整齊的牙齒,照她的語氣如法炮制。她將視線固定在他的臉上,保持著微笑,很清楚有幾個同樣從會場出來的人停下了腳步,正好奇地盯著他們看。
「你來做什麼?」
「來看你。」醇厚低沉的聲音,讓她想起幾個小時前的熱夜。她的小骯開始出現溫暖的騷動。
「那你現在看到了。」她歪頭,控制住自己的反應,伸手拍拍他的臉頰,盡量若無其事地笑。「乖,我要回辦公室去。」
他伸手按住她放在他臉頰上的手,露出一貫爽朗的笑容。「陪我吧。」
「我要工作。」
「真的不能溜幾個小時的班陪我?」
她搖頭。這個大少爺,一點也不知道錢很難賺的樣子。「我要工作呢,晚上再陪你,好不好?」
他握住她的手,眼楮定定望著她,在她的掌心印下一羽蝴蝶吻。「幾點下班?我去接你。」
一個單純的動作,由他做起來,卻是煽情無比。她覺得雙腿發軟。「再說吧,我打電話給你。」
說完,她輕輕抽回手,狀似鎮定地朝他揮手道別之後,轉身往電梯走去,敏銳地感知到他一直站在原地,用帶笑的目光一路目送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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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養傻蛋?」
單手握住方向盤,他瞥向駕駛座旁邊津津有味吃著烤玉米的情人。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也很像是她會問的問題。
九點鐘,他接到電話,說她工作趕完,想要到士林夜市吃東西,而他是理所當然的司機。
兩人初夜後的第一次約會,她還是對他一點興趣也沒有。他揚起嘴角。「這個問題好奇怪。」
「我以為菲爾•夏的寵物應該是那種雄壯威武的大型犬,像聖伯納、哈士奇、杜賓什麼的,最少,也應該是黃金獵犬才對。」吃完了玉米串,她愉快地吮著手指。「傻蛋這種小型混種狗,怎麼想都跟和馳名國際的菲爾•夏先生搭不起來。」
「雄壯威武?」他故意拉長聲音︰「我可以把這句話當成恭維嗎?」
「當然。」她抬高眉,沒有假裝不懂他話里的性暗示。「應該問的是,難道夏先生對自己的能力有任何疑問嗎?」
他低聲笑,將話題拉回︰「傻蛋是一位朋友撿到的小狽。後來她不養了,我就接收過來。」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那位愛護動物的小姐在領養了傻蛋兩個月過後,當小狽月兌去幼犬時期的肥滿可愛模樣,已經明顯看得出厭倦,常常有一頓沒一頓地餓它。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忘了。一個正在走紅的模特兒,是沒有太多時間照顧寵物的——特別是一只長得一點也不體面的雜種狗。
而他和那位小姐的交往,也在她和傻蛋的關系陷入倦怠期的同時,劃下句點。
分手的時候,她硬是將這只兩人交往時期領養的小狽塞給他,說是當作分手的紀念;而他必須用以交換的代價,則是一對寶格麗的彩鑽耳環。
這樣說來,其實傻蛋的身價也算不菲,不比許多有血統書的名犬差。至于傻蛋這個名字,是他把小狽帶回家以後改的。他實在不覺得「查爾斯」這個名字適合一只整天只會對著人討好地搖尾巴的狗。
「你很有愛心。」她瞥他一眼,眼神中似乎帶著幾分意外。
「感動嗎?」他咧開嘴。「其實這才是我的目的,大多數的女性都無法抗拒這樣無私的表現。」
她愣一下,然後笑出聲,臉上最後一絲防備終于化去。
男主角只是微微笑,沒有作聲。
昨天晚上之後,她不知道要怎麼和他相處。這從她今天很刻意在兩人之間爭奪主導權就看得出來,平常的千樹,並不是這種控制欲強烈的女人。
這是很自然的。性關系是一種很劇烈的轉變,兩個人在層面有了最親昵的接觸,許多的互動要因此重新定義。她並不熟悉這樣的改變,因而產生抗拒。
再加上兩個人在經驗上的不對等,失去平衡的關系,會讓她更有戒心,所以他刻意放慢了步調,用各種方式希望取回她的信任。
而他成功了。
眼角瞥見她終于柔和下來的表情,心底涌起一股溫柔的成就感。比起昨夜,她剛剛的那抹笑容似乎更令他覺得滿足。
澳變的,好像不只是她而已。
看著前方的夜色,他微微揚眉,對這個似乎有點不太一樣的自己感到十分有趣。
「你好像對我沒有興趣?」一邊轉著方向盤,他輕松提問。
她頓一下,似乎沒有料到這麼直接的問題,然後歪一下頭,故意垂下目光,單根食指輕柔誘惑地劃過他的腿側。「我對你再有興趣不過了。」
他的身體硬直,強烈地被喚起,感覺卻是既興奮又好笑。她明明知道他在說什麼。「我真是受寵若驚,不過千樹,我指的不是這種興趣。」
她淘氣地歪一下頭,伸手撩開落到臉頰上的浪漫卷發,目光轉回前方,開始背誦︰「夏行權,三十四歲,十二月七日出生,B型射手座,身高一百八十二公分,體重在七十公斤上下,‘華夏集團’總裁夏玉雲最小的兒子。興趣是旅行、打網球,領有國際潛水執照,是幾本八卦雜志公認的‘本世紀最惡公子’。交往過的女朋友光計經由媒體曝光過的,就有十七位,至于台面下的交往歷史……」她媚眼帶笑。「例如我,不計其數。」他勾起嘴角。「你的功課做得很齊。」
「我的工作就是媒體。」她提醒他︰「搜集資料是基本的功課。」但是她說的那些,都是在報章上出現過的東西,浮面的數據檔案,不代表他這個人。他不相信以她的本事,只能搜集到這些資料。」……扣掉你知道的那十七位,我另外還正式交往過六個女朋友。」
「Val你算得好清楚。」她睜大眼楮,故作一臉訝異。「你不會私底下藏了一本可怕的花名冊吧?」
罷剛那句話一說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從來不向任何交往對象談到過去的韻事,一方面是因為逝者已矣,說出來只會帶來無意義的吵鬧;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認為這是個人的隱私,沒有必要向其他人交代。
說出那句話,他等于是跨過自己設定的界線,違反了游戲規則。以千樹的聰明,不會不明白這一點,但是她選擇回避,給他一道台階下。
對此,他不知道自己該覺得感激還是該大笑——她擺明了一點也不打算和他有任何進一步的牽扯。
「對啊,等我窮困潦倒,就把這本花名冊整理一下,出版回憶錄。」雪白的牙齒在健康的膚色襯托下閃閃發亮。「應該可以撈不少錢。」
她搖頭笑,看向窗外有些不穩的天空。
今年的台風來得早。才六月底,第一個台風已經迫不及待撲上台灣本島來。風暴前夕,白天的天氣卻是異常的明朗,天空藍得幾乎教人不敢相信不久之後會有什麼樣的風雨出現。到了傍晚,風才慢慢吹了起來,帶著時有時無的細雨,預告台風接近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