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老師跟我們說,讀書的時候最好不要談戀愛。
不過,這也不能怪姊姊。姊姊喜歡的,一直就是疇哥。感情真的是不能勉強的,可是我看野哥那個樣子,也替他覺得難過。
話說回來,疇哥似乎是真的一點也沒有發現。好可怕的遲鈍,希望我以後不會變成這樣。
爸爸的工作還是一樣忙。最近公司到大陸那邊設了廠,更是整天不在家。幾個月都難得見上一次。爺爺不在了,家里也少了什麼。以前一家人在一起吃飯的情景,現在只有在過年過節時,才會出現。
媽媽仍然完美地扮演著賢慧的主婦角色。有時候,我會覺得可怕。
暑假很長,又沒有暑假作業,我不知道要做什麼,所以這封信寫得長了一點,希望爺爺有耐心看完。請幫我向女乃女乃問安。祝
愉快
奉全
「小全,你在寫什麼?」回到家,看見弟弟的房間燈還亮著,她敲敲門,打開。
「姊,你回來啦。」呂奉全笑著回頭,伸個懶腰,打呵欠。「沒什麼,只是一些要交回去給老師看的心得跟筆記。明天要回學校,跟老師面談。」
「還好嗎?」
「普通啦。很多東西在學校學,根本不知道可怕。」他咋舌,「有時候連讓你去想書上教過什麼都沒有時間,狀況就突然發生了。而且病患常常不听話,明明知道東西不能吃,還是覺得吃一點無所謂。根本就不止一點嘛!上次一個病人,都跟他說過要注意飲食了,結果還是忍不住嘴饞,偷吃了‘一整罐’不知道是從哪里弄來的花生醬,結果本來就很脆弱的腎髒,根本沒有辦法負擔,差點轉成急性的衰竭。幸好他人在醫院,才沒有釀成悲劇。後來才有氣沒力地躺在病床上跟大家說抱歉,差點被他氣死。」
她微笑。抱怨歸抱怨,弟弟似乎還挺喜歡這個實習的。「明天還要回醫院嗎?」問的,是回學校之後。
他搖頭。「我把班調開了。」
「肚子餓了,到餐廳來吃飯吧。」她想起客廳里成箱的泡面。「爸媽出國了,不是要你整天用泡面虐待自己。要當醫生的人,一點也不知道注意自己的飲食。」
「喔。」呂奉全乖乖點頭,「可是姊,那是因為我最近要趕這些東西,沒時間出去吃啊。」
「藉口。你只是懶。」她冷冷地說︰「跟我說一聲,姊會幫你準備便當。餐廳的剩菜還不夠你吃嗎?」
「啊?剩菜喔……」他垂下肩膀,似乎興趣缺缺。
「我呂奉先做出來的,就算是剩菜,也比你那些泡面好吃。你不想吃,還有別人等著要吃。」她冷睇他。「挑剔?」
他露齒笑。「比方說野哥?」
「呂奉全!」聲音里的溫度降到最低,「你不打算活到畢業了嗎?」
「哈哈哈,」他瞥她一眼,縮起脖子,乾笑兩聲,識相地轉移話題︰「對了,媽今天打了電話回來。」
「怎麼樣?在加拿大那邊還適應嗎?承愛舅舅的房子幾年沒人整理了,恐怕一時還有不少問題要解決吧?」
他垂下目光。「我听不出來。媽只是問問我們這幾天過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問題?交代幾句要照顧自己以後,就掛斷了。跟平常一樣。」
她沉默幾秒,淡淡地開口︰「那應該還好,我等會也撥個電話去給爸爸吧。」
弟弟抬起頭,和自己神似的眼楮充滿困惑,「姊……」
她明白弟弟沒有說出口的問題,但是這個問題,她自己也沒有答案。
或許,有些事情,就是因為親如家人,所以無法輕易釋懷諒囿。
也或許,是因為有些人,生來就是沒有緣分。
她伸手模模早就此自己長得高大的弟弟的頭,壓下嘆息。「爸媽把我們養到這麼大,現在當然應該享受自己的生活。其它的,就別多想了。」
就別再多想了。
「小野,你剛剛在樓下跟奉先在聊什麼啊?」田疇踏出浴室,一邊用毛巾擦著頭發,一邊好奇地問。
他瞪著電視,不想理會這個天下第一的無神經男。「沒什麼。」
那句「田野……」後面,她想要說什麼?她不是一個不懂溫柔的人,他一直知道,只是不曾用在他身上。而從那件事過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听到她這麼溫柔的語氣,彷佛是她終于願意忘記過去,再給他一次機會的曙光。
結果,被哥哥這樣一個攪局,他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了。混帳!
「是嗎?那是哥多心了,還以為你本來跟奉先說什麼重要的話,不巧被哥哥打斷了,看起來有點不太高興的樣子。」
他不是不高興。田野用力磨牙。他是火大!
看著不說話的弟弟,田疇突然遲疑地開口︰「……小野,你喜歡奉先嗎?」
他楞一下,燒紅了臉。「……哥,你知道?」
原來,他這個哥哥也不是真的那麼遲鈍嗎?
田疇眨眨眼楮。「當然啊,小野。」
他的臉更紅了。「什麼時候的事?」
「什麼時候啊……小野,你最近不是老是跑奉先的餐廳吃飯嗎?我老是以為是因為奉先作的菜好吃的緣故,畢竟‘天下御苑’的菜是真的很好吃,連哥都想天天去報到。」田疇露出一抹賊笑,「不過上次听到媽提起,除了除夕夜,你已經有一兩年沒在家吃晚飯了。我才突然想,啊,說不定小野是在追奉先,才會每天這樣在餐廳里吃飯……怎麼樣?哥沒猜錯吧?」
瞪著似乎頗為得意的哥哥,他深呼吸,努力不要讓自己破口大罵。
……他到「最近」才發現引他實在低估了哥哥的遲鈍程度。一起生活了將近三十年的親兄弟,他到現在才發現哥哥的神經根本是超合金打造的,而且恐怕是拿電鋸來都鋸不斷。是他的錯。
「是、啊!」他硬邦邦地說,不打算多解釋。
「啊……」田疇微微笑,「既然是的話,要趕快找機會說。小野,奉先在等你。」
「啊?」他瞪著兄長,不知道他是不是吃錯藥了。「哥,你剛剛說什麼?」
俊朗面容上的笑意更深。「哥的意思是,喜歡一個人,要趕快告訴她,否則對方是不會知道的。戀愛的時機,是不等人的。」
他覺得怪怪的。哥哥剛剛說的,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但是,田疇已經站起身,拍拍弟弟的肩膀,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房間,只留下滿月復疑惑的男主角,在明亮的客廳里,思索著他剛剛那句似有深意的話語。
紅色單車俐落地一個回旋,停在「天下御苑」的後門前。她月兌下安全帽,將散落在背後的長卷發盤起,轉身打算走進廚房,卻差點撞進一堵肉牆。
抬起頭。「田野?」
看起來一整夜沒有睡好的男人,睜著滿布血絲的眼楮,簡短地點頭。「早。」
她瞪著他。「早?田野,你不用上班嗎?老板也沒這麼閑吧?」
「我有話要問你。」
「我要上班。」
「三分鐘。」
她懷疑地看著他,不確定自己要不要答應。
他到底想問什麼?不會是因為昨天晚上吧?
他撇撇嘴。「一分鐘。」
她嘆氣。「好,你到底要問什麼?」
他看著她,靜默了幾秒鐘,突然開口︰「我可以追你嗎?」
她楞住,臉開始發燙……這是什麼問題?田野這個家伙,都二十七歲的男人了,還像高中生一樣,問這種奇怪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