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找個人說說話。
而能夠隨時都可以找來聊天的,莫過于家里那一個無業游民。
「家里有什麼菜?」
「手撕雞、黃瓜雞湯、青椒臘肉。」那邊傳來因為咀嚼而顯得含糊的聲音,「問這個干嗎?」
「給我弄一份過來吧!」
「喂,我只會把東西拿來,還不會把東西送人啊——你現在還沒吃?」
「你跑一趟不行嗎?」
「……」那邊聲音低了,咕噥︰「我不能出門嘛……」
「那就算了!」她很不高興地掛上電話,然後,輕輕在人流中笑了。
幣斷的瞬間,听到那邊「喂喂喂」地叫,很焦急的樣子。
有時候,逗逗小孩子也蠻好玩的。
心情不好的時候用這招最好。
當天回家,餐桌上擺著和中午一樣的菜式,散發著熱氣和濃香,而阿白自己,是從來不會在同一天吃兩頓同樣的菜的。
心里有微小的歡悅,像疲倦之後泡了熱水澡一樣,很放松,很輕松,卻故意皺起眉,「湯有點咸。」
「切!」誰知阿白在這方面有驚人的自信,「不可能!」頓了一下問︰「今天進展怎麼樣?」
「老樣子。」
「他還在腳踏兩條船?」
雖然不怎麼願意談論這個話題,米苔還是「嗯」了一聲。
「你就讓他踏?」而阿白,不知為什麼也漸漸對這個話題充滿火藥味起來。
「哼哼,這不是你替我策劃的嗎?」
阿白被堵住了,悶悶地轉了一回台,看她吃完飯,立刻要求︰「我給你卸妝。」
「沒事,化妝不會,卸妝還是會的。」
「我來!」阿白很堅持。
「天天呆在家里很無聊吧?」由著他給自己臉上涂妝油的米苔說,「像你這個年紀,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時候。」
「我這個年紀?」阿白像是听到什麼笑話似的笑起來,「你知道我到底是什麼年紀嗎?」
「……難道不是十八歲?」
「大概有幾十個十八歲吧!」
「哦,原來你是老不死。」
她沒有當真吧……阿白的嘴角輕輕勾起來笑了笑,手底下慢慢顯出一張清淡的素顏。最近他很熱衷于做這樣的事,白天用化妝品給她做一個面具,然後晚上親自把面具摘下來。
雖然不想承認,但那天趙哲明的到來,確實給他一種很糟糕的感覺。就像是……原本屬于自己的玩物被別人搶走。
本來,對于目前無法離開這里的他來說,米苔就是他全部的消遣。
而親眼看著她圍著另一個人轉,心里就忍不住冒出一點兩點的火星。
她一定不知道,在她和趙哲明在家里約會的那個傍晚,他一直坐在上層樓梯上,听到他們說話,看到他們喝酒,看著她把他的花插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自己很孤單。
非常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
尤其是,听到他說︰「以前你不化妝不也會見我嗎?我偶爾也想看看你不化妝的樣子。」
哼,想得美!
米苔不化妝的樣子啊,只有我可以看哦。
獨佔欲很強的小孩對著鏡子陰陰地笑起來,目光落在米苔光潔的面孔上,變得柔和起來——其他人,趕快滾邊吧。
真是越來越不喜歡听到「趙哲明」這三個字。
在米苔做出決定之前,先接到了齊心君的電話。
「明天中午有空嗎?約出來見個面吧。」
好像老朋友似的口吻,听不出任何敵意。
「這叫深藏不露!」阿白如臨大敵,「明天一定要小心!」
「放心啦,你以為她會謀殺我嗎?」
「總之嫉妒的女人不能以常理來推論!」阿白大聲說。
第二天米苔上班的時候,意外地看到他坐在客廳里。
米苔下意識地看了一下鐘,而他已經站了起來,遞給她一樣東西。
漂亮的掌心地躺著一條細細的銀鏈,正是他洗澡也沒有摘下來過的一條,墜子是一片圓圓的貝殼,迎著光線看,上面泛動著一片銀光,像魚鱗一樣。
「帶上吧!萬一有事它可幫你,」見她沒有動作,阿白抬手扣在她腦後,在這樣的距離,又一次聞她身上暖暖的香氣,情不自禁地想起她的懷抱,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手已經抱住了她。這樣的姿勢,令兩個人都察覺到對方的身高差距,她這樣小,而他,竟然比她高出大半個頭。
很淺的擁抱,一觸即收,阿白的臉有些發紅,這樣的紅暈也讓米苔不是很自在,空氣中有一股陌生的氣流涌動,阿白咳了一聲,「那個,這是祝福的擁抱。」
這個解釋真是……米苔白了他一眼,「放心,我不會對小孩子感興趣的。」
走到門口的時候卻被叫住,「哎哎,千萬記得,打雷的話一定要趕快回來!」
米苔笑了,「你以為誰都是你嗎?」
天氣非常的好,夏天的清晨,空氣清涼,鳥語花香,對于和齊心君的見面,她一點也不擔心。
中午仍舊約了趙哲明,咖啡剛送上來,齊心君就到了。
三個人踫到一起的場面,不是沒有過,但這一次,和上一次完全不同。
「因為齊小姐正好找我有事,所以就約在一起了。」米苔的聲音很平靜,「兩位應該不會介意吧?」
齊心君最初臉色一怔,但瞬即平復,坐下來。
最無法平靜的是趙哲明,「小苔,你在干什麼?心心,你怎麼會在這里?」
米苔看著他,眼中是一種他從來沒有看過的神情,柔和之下隱藏著鋒利,鋒利之中有一絲冷漠,「我和齊小姐還不算真正認識,阿明,你不準備為我們正式介紹一下嗎?」
怎麼介紹?
這位是我的未婚妻齊心君小姐?還是,這位是我的女朋友米苔?
這種時候,無論開不開口,怎麼開口,都是錯誤。
「听說兩位快訂婚了是嗎?齊小姐是給我送喜帖的嗎?」這些話,說起來比想象當中輕松這麼多,米苔喝了口咖啡,「果然還是大家閨秀比較客氣,阿明只是說了一聲來喝酒就算了。」
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對面兩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原來,還是這樣。
他還是選擇她。
可是,竟然不再難過。也許,最難過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吧。在那個淋雨回來的晚上,痛苦已經用完了。
原來,七年的感情結束,只需要痛七天就夠了。
盛夏,陽光泛白,高大的建築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天藍得像水晶般透明,一絲雲朵也沒有,玻璃擋住了外面的噪聲,車流與人流就像是一條無聲的河,靜靜地流淌。
時間跟著靜靜地淌走。
七年,七年。
她先離開,趙哲明送她下來,輕聲道︰「對不起……謝謝你。」
「即使我變得再漂亮,廚藝再好,再浪漫,也還是比不過她能夠給你的前途對不對?」沒有等他回答,米苔接著說下去︰「嗯,這確實是,我一直以來認識的趙哲明。」
早在讀書的時候,他就是那種設定了目標無論如何就要去達到的人。
「過更好的生活」,應該就是他一生的目標吧。
如果告訴他,她有個現在是億萬富豪的母親,他會怎麼樣呢?
不過,已經沒有必要了。
「不用謝我,我這樣做,只是為了感謝當初的趙哲明,在我最沮喪的時候陪伴我。」
陪伴我度過七年的時光。
同樣是分手的結局,重復一次的感覺恍如是一場新生。步下台階的米苔感覺體內有什麼東西徹底被清除消逝,取而代之是一種豐實的輕盈。
撥通了阿白的電話。
「怎麼樣?」那邊的聲音有點點緊張。
「很好。」她听到自己聲音里的笑意。
「很好是什麼意思?姓齊的決定放手?」
「你猜。」
「我才沒有心情猜!你這個沒大腦的女人,會笑成這個樣子肯定是姓趙的選了你!我告訴你哦,他可以出軌一次,就可以出軌兩次,三次!你就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