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訝的抬頭。「你怎麼知道?」
「拜托。」眼鏡女孩撇撇嘴,「今天要考兩課小考,你卻沒有半點緊張的樣子,還老是在發呆,向也知道不是因為功課的問題。既然不是功課,那還會是什麼原因?當然是那個不良少年的事了。」
「哦。」她只能這樣回答。
「他真的在追你?」
嚴格說來,那並不真的是文句,但她還是老實的點了頭。
「我就說吧。」林筱屏搖搖頭,為同學的遲鈍而嘆息,低下頭繼續填寫教室日志的工作。「所以呢?」
「我……我不知道。」
听到回答,女孩的身體似乎瞬間繃緊,接著又回復成平常的樣子。
「他、他問我要不要做他的女朋友……可是……可是我覺得有點生氣,他、他這樣不是騙人嗎?說要跟我爸爸學畫,其實是想要、想要……」話聲突然消失。即使听話的人已經知道他的意圖,但真的要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來,還是感覺很奇怪。掙扎幾秒,她放棄了原先的句子。「……爸爸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很難過的。你知道嗎?我爸爸一直說︰很少看到那麼有天分的人,剛剛開始學畫,就可以把一些要領掌握得很好……結果她卻不是因為喜歡畫畫——他……好過分。」他皺緊眉頭。「而且——」
「拜托,」林筱屏蓋上教室日志,不耐的開口:「陳若衣,你不要一直自說自話好嗎?誰說他要追你就是不喜歡畫畫的?你問過他嗎?你自己才是那個過分的人吧?連問都不問,就以自己的想法決定一切。要不要跟他交往是你的事,可是我不喜歡你用這種方法為自己找逃避的借口。」
「筱屏……」被突如其來的斥責嚇得不知該如何反應,她只能瞪大眼楮。看這林筱屏搖搖頭,拿起教室日志,頭也不會的走出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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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堂課結束,直接沖往市區。
面臨即將到來的段考,說沒有壓力是假的。答應老姐的事雖然看來不算太難辦到,但是這個世界難免有「意外」這檔事,小心一點總是上策,他可不想到時候真的提著顆染壞的頭發去見樂家的大小姐。
因此,他的乖乖把第八堂課上完,免得錯漏任何重要的考前猜題。
而認真準備考試的結果,就是他很難堵到那個刻意閃躲自己的女孩。
已經是第五天了,完全不見蹤影,連聲音都沒出現一次。他開始懷疑自己到底還能忍受多久?
媽的,就算考不到第一名樓怎麼樣?最多不就是給老姐痛罵一頓,也好過這樣整天不上不下的。要是今天在得不到答案,明天連第七堂課也不用上了,他非堵到她不可。
跳下公車,立刻往這個月來已經很熟悉的巷子里鑽。
她在那里。
愣了一下,低頭看看手表。沒錯,已經是六點多了,這個時間,她怎麼會坐在她家公寓樓下?而且,他眯起眼楮,那個可疑的動作是怎麼回事?她不會「又」在哭吧?
硬壓下胸口突然冒出的無名惱意,他走進她。
「若衣。」
碧執的女孩不肯抬頭,維持相同的姿勢,抱著書包坐在新式公寓的台階上。
這下他確定了︰她剛剛真的在哭——媽的!誰害她哭的?他想要扁人。
「你為什麼在哭?」
「我、我才沒哭!」一邊否認,還一邊打著嗝,實在不是很有說服力。
他翻白眼。「好吧,那你為什麼拿著衛生紙擦眼鏡?」
死命搖頭,就是不肯回答。
嘆口氣,他將書包甩上肩膀,跟著坐在公寓前的階梯上——怕嚇著她,還刻意在兩人中間空了一大段距離,等她自己開口。
餅了不知多久——天曉得,這條巷子不算寬,來往的人也不多,可是他已經算到了二十三個人頭經過,柔軟的聲音終于響起,和平常的一樣細細的,不仔細听根本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麼。「你、你知道嗎?我爸爸是很了不起的畫家,很多人都這樣說。從小我就一直想要跟爸爸一樣,可以畫出很漂亮的畫。」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說這些?
「……可是,我很不會畫畫,我知道,我很不會畫畫。就算在努力,我也不可能跟爸爸一樣,成為一個畫家。」她輕輕地說。「爸爸說「才能」這種東西是上天賦予的,不可以強求。有一個喜歡畫畫的女兒,他就很高興了。可是——那是安慰我的,我很清楚。每次爸爸教到不錯的學生,那種高興的樣子……我一直都覺得好羨慕……」
女孩低著頭,清秀的面容被頭發遮掩住大半,隱約可見模糊的水光在睫毛上閃動。他感覺到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才好,更高不清楚這段從未有過的剖白究竟是什麼意思。
「……樂玄麟。」
心髒突然揪緊。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嗯?」
「你——真的喜歡畫畫嗎?」
愣了一下,直覺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對她非常重要。
喜不喜歡畫畫?說實話,自己從來沒有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來這里學畫,只是單純的想接近她而已。他的態度就像學鋼琴或是高爾夫球一樣,能做到什麼程度就做,不過是一種新的才藝而已。至少喜不喜歡這個問題,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懊死的,他要怎麼回答?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痴。這麼簡單的問題,卻說不出來一個答案。
「爸爸說︰你很有天分。我……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遲疑,少女繼續用夾著鼻音的輕軟語調往下說︰「如果你不喜歡畫畫,為什麼……啊!我不可以這樣說——今天林筱屏才說過我……不可以自己亂下定論。其實,我知道笑屏說得對,沒有問過你之前,我不應該自己隨便決定你不喜歡畫畫。我這種做法……真的是太狡猾了,筱屏沒有說錯,我、我……」她吸一下鼻子,又沉默下來。
呃,他開始覺得有點頭暈。剛剛她用的確實是中文沒錯,可是一長串夾雜不清的話听下來,他反而更叫迷糊了。見鬼,誰是「筱屏」?那個「筱屏」跟現在這段談話又有什麼關系?
他好像真的變笨了!
「樂、樂玄麟,你又在听我說話嗎?」
「嗯。」回過神,他簡短應道。
「那……你真的——喜歡畫畫嗎?」
相同的問題。他必須給出自己的答案。
如果發現他說謊,她會很難過吧?他發現自己不能忍受那樣的可能。所以,該怎麼做,似乎是很明顯了。
「我——」停頓半秒,他深吸一口氣,做下決定,不再回頭。「我喜歡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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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們開始交往了嗎?」
她局促的拉拉裙子。「也——也沒有啦,他沒有再提這件事,我、我想可能她忘記了吧?」
「忘記?小衣,你看這件事怎麼樣?」吳文琦將粉紅色的舉高在胸前比對。
「很好看啊。」
看著鏡中的影像,女孩噘起嘴,似乎有些不滿意。「嗯,我覺得有點太普通了。」
放學時,吳文琦突然要自己陪她去一個地方,結果卻來到公館的一家內衣專賣店。從來沒有跟任何人來過這種地方,再加上吳文琦選擇者的話題,她一直感覺到臉在燒燙,無法以平常心面對。
將放回架上,吳文琦繼續說︰「剛剛說到哪里?對了,那種事情怎麼可能忘記?小衣,你不會是不想告訴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