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緊閉眼楮,搖著頭,說不出半句話來。
Amy激動地看著她,眼中隱約泛著淚光。
「晴晴,你在意的究竟是什麼?」陳月翎遲疑地開口︰「是子溘學長跟聃慶學長有染,背叛了你?或是你認為他拿你當成聃慶學長的替身?」
她慢慢張開眼楮,眼神空白。「……我不知道。」
「那你在意的,究竟是聃慶學長比較多?或是子溘學長?」
「我不知道。」
陳月翎的目光迷離,憐惜地看著她。「晴晴,記得你那天晚上跟我說的嗎?你感覺不到自己對子溘學長的真正感情?」
她的眼神閃過一絲迷惘,不明白好友為何要提起這件事。
「我現在知道了。」陳月翎溫柔地凝視因為情殤而明顯憔悴消瘦的好友。「你是愛子溘學長的,而且比你願意承認的還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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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楮眨了兩眨,無法適時反應過來。
她愛著高子溘?
這不可能。
她無意識地搖搖頭。
陳月翎和Amy用力點點頭。
「我不可能愛著他。」
「為什麼不可能?如果不在乎他,向來頭腦冷靜的你反應不會這麼大。如果不在乎他,你不會把所有必須跟BT當面交涉的工作統統交給我和月翎處理。如果不是還愛著他,你不會在分手一個月後,還一個人偷偷在作夢的時候流眼淚!」
「我沒有哭……我不會哭。」她呆滯地反駁。
「晴晴,你有。每次我半夜起床,就會看見你一個人在另一張床上縮成一團,整張臉上都是眼淚。」陳月翎緊咬嘴唇,擔心地看著她。「你不記得了,對嗎?」
她遲緩地搖頭。
她愛著高子溘?
她愛著高子溘?
原來這些日子以來,早上鏡子里浮腫的眼皮和滿布的血絲,並不是因為早已忘卻的惡夢驚擾或睡眠不足所致,而是睡夢中的自己擺月兌了白天意志的克制,在暗夜里忘情哭泣造成的。
原來,她始終不能放下。
原來,她連自己都不曾了解。
心像是破了一個洞,汩汩冒出溫熱的血液,許久未感覺到的撕裂疼痛,以排山倒海之勢再次涌上心頭。
一個月前,她狠狠傷害的,竟然才是她最在乎的人?而她竟然這般遲鈍,直到今天、一切都已太遲的現在,才恍然發現真相?
向晴伸手捂住臉,拼命搖頭,想要否認這一切。
「晴晴,你就是這樣,對自己的感情太遲鈍了。」陳月翎軟軟的聲音哽咽,拿起盒裝面紙摁著通紅的鼻,眼淚早已流滿了整張圓潤的臉。
不听使喚的淚水從覆在臉頰的手指間流了下來,一發不可收拾。
「晴、晴,記不記得,我說你像是紅樓里的鳳辣子?」同樣眼泛淚光的Amy溫聲安慰︰「你總是克制自己的感情,總是冷靜理智,總是想著要贏,就算玉石俱焚也要贏。這樣的個性在工作上可以春風得意、無往不利,但是,在愛情里不能講輸贏。一想到輸贏,注定你滿盤皆輸。機關算盡的王熙鳳沒有得到一次真心的愛情,我不希望你也是這樣。」
「他不愛我!」
「這不是你可以決定的。去問他。」AIny溫柔地說。
我愛你,晴。無論發生什麼事,請你相信,我愛你。世界上我最愛的女人只有你。
他說過,但她不相信他。
你不相信我?
那張混合著心碎與溫柔的臉,早已深深刻印在她的腦海,沒有辦法忘記。
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不願相信他、不願承認那個殘酷的真相對自己的打擊究竟有多深、不願意承認……自己有多在乎他。
所以,她傷害他,用最殘酷的方式和言語。
Amy說的沒錯。她只是不願意認輸、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心早已淪陷在他的幽默與體貼之中,無法自拔。
她不想去承認,自己在乎他的程度可能比他在乎自己的程度還要多、還要深。
「晴晴,子溘學長很在乎你。雖然我們每次到BT他都沒說什麼話,可是我看得出來,他還是很在乎你。」
她沒有說話,只是慢慢放下雙手,接過陳月翎遞來的面紙,試圖阻止淚水繼續泛濫。
「你知道嗎?他們公司的阿俊苞我說,子溘學長從那一天開始,笑也不笑,連話都不多說,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跟聃慶學長一樣,整天只是埋頭工作,讓整個辦公室里的氣壓變得好低……」
陳月翎的聲音慢慢逝去,不敢確定手里拿著面紙、卻低頭不發一語的好友究竟听進了多少。
餅了幾分鐘,Amy才輕輕開口︰「晴,我們陪你去找他好嗎?」
抬起頭,看著好友關切的臉,她感覺到一股溫暖慢慢滲入心底。
她不是一個人。
她有陳月翎和Amy這兩個好朋友,在自己這麼討人厭的時候,依舊沒有嫌棄她。
還有高子溘。
或許,一切還不是太遲。她還有機會。
即使很可能得不到他的諒解,至少她必須彌補自己造成的傷害。
這是她最起碼的責任。
點點頭,她輕聲說︰「謝謝。」
「那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去找他。」說走就走,Amy一把將她拉起。
陳月翎眨眨眼楮。「那這個蛋糕怎麼辦?」
貝起嘴角,露出一個月以來第一個真心的微笑。「收起來吧,等我們回來再慶祝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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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Amy的隻果綠March從家里出發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將近午夜。
台北的夜,有一種虛幻的寧靜。
疾馳而過的車輛忙著前往自己的目的地,人潮也漸漸減少。喜歡過夜生活的人們各自疏散到通宵營業的店家里,繼續著紙醉金迷的玩樂。放眼望去黑暗空蕩的馬路,會有一種錯覺,人們早已遺棄了整座城市,只留下沉默的建築物和冰冷的霓虹燈,孤獨而感傷。
斑子溘的手機設定在關機狀態。
雖然不太可能,她們還是從BT廣告開始找起。
據辦公大樓里打著呵欠的警衛表示,大樓里最後一個人早已在一個小時之前下班離開了。
他不在他自己的住所。
他父母家的對講機也沒有人應答。
時間愈來愈晚,路旁的商店陸續拉下了鐵門。
他喜歡去的小酒吧、咖啡店、茶藝館也都看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究竟會在哪里?
「不會在聃慶學長那里吧?」陳月翎怯生生地說。
車廂里一片死寂,沒有人願意承認這樣的可能。
在駕駛座上的Amy偷偷從後照鏡觀察向晴的反應,而發話的陳月翎則是正襟危坐,連往旁邊看一眼都不敢。
沉吟半晌,她靜靜地開口︰「Amy,可以帶我到一個地方去嗎?」
「晴晴,你知道聃慶學長住哪里嗎?」
「我沒有要去聃慶的住處。」
「你認為子溘學長不會在那里?」
她露出苦笑。「我‘希望’他不會在那里。而且根據你從阿俊那里听來的,他們根本不跟彼此說話,所以我猜他不太可能在聃慶那里。」
「那你要去哪里?」Amy好奇地問。
「送我到華納威秀去。」她輕輕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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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最後的黑暗。
在寒涼的晨風中,隻果綠色的March載著三個女人的希望,來到寂靜的華納威秀廣場。
踏出車子,向晴一手扶著車門框,一邊低下頭,朝車廂里的人微笑。「Amy,你送月翎回去吧。我一個人就行了。」
「晴晴,你確定學長在這里嗎?」陳月翎縮起脖子,害怕地看著空無一人的黑暗廣場。
「就算他不在這里……我想一個人逛一逛。」她轉過頭,靜靜地望著遠方說。
「可是很危險呢。」陳月翎不放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