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品還沒上市,應該不至于發獎金。不過,說不定年中考核的時候,會特別提出來表示嘉獎吧。」她笑吟吟地回答。
「那這樣,以後就沒有人會叫我們行銷‘散’部了吧?」想到日後可以在公司里抬起頭做人,陳月翎臉上的笑容泛得更大。
「我更希望的是,公司能認清我們的能力,把更多的case交給我們。」她想了想,又笑著說︰「不過,我還是寄望公司把阿斗調到別的地方比較實際,這樣我們才能真的有出頭的機會。」
「對啊對啊,最好把阿斗調到工友室去,就像電影里的壞人下場一樣。」
「那可不成,」她懶懶地說︰「要是真的用那種人當工友,我們以後大概連干淨的茶水都喝不到了。」
陳月翎愣了一下,想像好友描述的情景,然後忍不住咯咯直笑起來。
正當兩人笑得正開心,Amy帶著一臉蒼白沖進辦公室。
「Amy,你回來啦,我們剛剛說到阿斗……」看到Amy高瘦的身影,陳月翎笑著想要重述方才的戲語。
「阿斗?你們也知道了?」听到那個名字,Amy的臉色更是蒼白。「知道什麼廣沒發覺說話者的臉色不對,向晴一臉愉快地反問。「公司要升他做品牌經理啊!」
「為什麼?」向晴吃驚地看向Amy,才發現她化著亮麗彩妝的臉上,滿滿克制不住的憤怒與傷心。
「總經理以為這次的廣告企劃是他一手包辦,做得很好,所以要把接下來整個品牌的產品都交給他負責廣
向晴的臉色一下子刷白。「你听誰說的?」
「剛剛到Teday那,整個辦公室都在談這件事,他還跟我恭喜呢!」大大的淚珠從Amy的眼眶邊緣溢了出來,聲音因怒火而開始顫抖。「那個死人頭把所有的功勞都說成是自己的……可是他什麼事也沒有做、什麼也沒有做啊!」
陳月翎露出一臉不敢置信,攤倒在座位上,喃喃地說︰「怎麼這樣?他怎麼可以這樣?」
向晴瞪著Amy,無法置信,直想著︰這會不會只是一場誤會或玩笑?
但殘酷的老天爺,連一點懷疑喘息的機會都不給她。就在此時,春風滿面的顏斗進緊接在Amy身後踏人辦公室,帶著惡意的笑容,睥睨地環視三人,然後慢吞吞地開口說︰
「啊,看來大家都已經听到了這個消息。真可惜,我本來想親自跟大家宣布的,畢竟你們雖然工作效率緩慢、辦事能力也不怎樣,但總算是我的屬下。像這麼大的好消息,我不親自來說……」
向晴呆呆地瞪著顏斗進那張小人得意的嘴臉,腦筋一片空白,連一點輕蔑不屑的感覺都擠不出來。
陳月翎低著頭,喪氣地坐在位子上。
Amy倔強地擦干了眼淚,慢慢地、失魂落魄地走回位子上。
……怎麼辦?……怎麼會?
她為什麼沒有想到顏斗進竟是這樣卑鄙的男人?
她為什麼沒有想到?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游手好閑。一無是處的顏斗進,竟然是那只以追待勞的無恥黃雀。
向晴站起身,緩緩走過口沫繼續橫飛的顏斗進身邊,直接踏出門口。
「向小姐,你又要去茶水間嗎?正好,幫我泡一杯茶來。」顏斗進充滿嘲諷的虛偽聲音從背後傳來。「要熱一點,你知道我的習慣。」
听若未聞,她只是像個被線索操縱的戲偶,木然地走進電梯,走出了公司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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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廣告這一行,最自由愜意的,莫過于這種舊的案子結束,新案子又還沒開始作業的時候。
結束兩個月的緊鑼密鼓,一個星期上七天班,其中四天回不了家的日子,他喜歡一個人走在台北街頭,逛逛櫥窗,一邊觀摩其他人如何呈現商品的特色,也一邊吸收最新的流行風向。
踏出誠品書店,婉拒了大亞百貨前要求做問卷的人員,愉快地走向新光三越的站前大樓。
五月天,天空卻沒有梅雨季的氣息,溫煦的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偶爾飄落的小雨增添了情趣,但不減興致,才要踏進百貨公司,戴著太陽眼鏡的眼角就閃進一抹熟悉的身影。
斑聳的新光三越建築底下,強烈的大樓風吹亂漆黑的長發。孤單的影子在下午偏斜的陽光底下伸長,人,獨坐在廣場邊的花壇旁,一動也不動,宛如一尊精致的東洋人形被丟棄在路邊,任由日曬風吹。
繞個圈圈,到百貨公司地下街買了兩杯冰砂,又回到門口。
人還在原地。「喝水?」
看看遞到眼前的冰砂,向晴茫然地抬頭看向高子溘。「學長?」他露出兩道酒窩。「還有誰嗎?」
她淡淡微笑。「我問了苯問題。」
「天氣有點問,喝杯冰砂吧。」他閑閑地在她身邊的花壇坐下。「要想事情等會兒再想。」
接過澄黃的杯裝百茶果冰砂,她不發一語,靜靜喝了起來。
昨晚看到的她,意氣風發,清麗的臉龐卸下平日的拘謹表情,笑語殷殷的模樣。不復見任何工作時的嚴肅。就連面對孟聃慶時,都還是一派自在,仿佛已經穿全將舊情拋到腦後;無愛一身輕,但此刻的她。卻恍如一尊脆弱的陶瓷女圭女圭,呆呆地垂頭定坐,一點生氣也沒有,根本無法讓人聯想到才不過十幾個小時前的亮麗模樣。
發生了什麼事?難道又跟那家伙有關?
不會不會。他想了想,直接否定掉那個猜測。
第一,他剛剛才在辦公室跟孟某人一起工作,一個早上下來也不見任何異狀;再者,從他們昨晚相處的情況看來,晴學妹應該已經對那家伙徹底斷念,不會再為那根花心大蘿卜傷神才對。
那,會是什麼原因?
這兩個月來,他所認識的向晴是一個頭腦非常清楚而冷靜的女孩,見慣大場面,也總是可以處事自若,更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失態。能讓慣來冷靜自持的她,在光天化日下露出如此明顯失魂落魄的模樣,起因想必非比尋常。
如果不是因為孟聃慶那個萬惡根源,會是因為什麼?
稀里呼嚕喝光杯里的冰品,他站起來,走到垃圾桶旁丟掉空杯。伸個懶腰,拍拍深藍色牛仔褲上的灰塵,又折回來,拉下掛在鼻梁上的黃色大陽眼鏡,笑著說︰「晴學妹,這里車多風大空氣不好,我們換個地方如何?」
秀目揚起,玻璃彈珠般的無神眼楮反射陽光。「換個地方?」
將太陽眼鏡推回原位,咧嘴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他不容分說的直接拉起她縴細的手腕,招來馬路上的計程車,往東區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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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進。」
一邊說著,一邊將沒有反應的女孩推進玄關,為她退下高跟鞋,然後安置在真皮長型沙發上。
他將太陽眼鏡拿下,隨手塞進胸前的口袋。打開高級音響,白光慵懶的歌聲從喇叭中流了出來。從櫃子里翻出茶具,到廚房煮壺開水,開始泡茶的工作。
一直到開水滾沸,他將熱開水拿進客廳;開始溫壺、洗杯的動作,她才恍如大夢初醒,靜靜地問︰
「學長,你在做什麼?」
「泡茶啊。」他理所當然地回答,深深的酒窩在臉頰上浮現。
「為什麼不用茶包就好?」
「那多無聊?」他笑著說︰「泡茶呢,其實不是因為要喝,而是在這一連串準備的動作里,有‘做’一件事的感覺,我很喜歡。」
听著他與眾不同的理論,她勉強扯起一邊嘴角,做為正面回應。然後轉頭環視自己所在的地方。
「這里是學長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