雹仲平雖然不是學校中的風雲人物,但人長得俊秀斯文,笑起來有些靦腆、孩子氣,個性更是溫和親切,一點學長架子也沒有。
尤其她們最喜歡耿學長每天早上來等校車時,那副想睡又不能睡的無辜模樣,簡直可愛透了。
隨著校車到來,一群人陸陸續續上車。上車之後,耿仲平免不了又被此起彼落的招呼聲弄得不好意思。
雹仲平才坐定位,幾個學妹已經擠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說起話來。
「耿學長,我昨天去買了你以前說過的‘悲慘世界’的歌劇!真的很好听!」
「學長!我已經看完你推薦的‘惡夢工廠’,接下來要看什麼?」
「學長學長!我的電腦中毒了,怎麼辦?」
「耿學長,我、我胃痛怎麼辦?」
這是哪個二百五發問的?眾人一致投以譴責的目光,異口同聲的回答︰「去、看、醫、生!」
「可……可是你們明明說耿學長什麼都懂啊。」學妹紅著臉,委屈萬分地辯駁道。要不是她一早起來,忽然發作了生平第一次的胃痛,她怎麼會跑來跟這些女生湊熱鬧。
一上車,就被一大堆問題弄得頭昏腦脹的耿仲平,忍不住失笑地看著眼前這個表情無辜的小學妹。
「耿學長當然什麼都懂,可是這種小事情大家都知道要看醫生嘛。」
「對啊。」眾人一致附和。
小學妹覺得既丟臉又委屈,捂著不舒服的胃,落寞的背過身去。
「學妹,等等,我這里剛好有胃片。」耿仲平喚住她,從書包里掏出一排胃片遞給她,表情不太自然。「很有效的,胃痛的時候吃一錠,記得咬碎服用。」
「謝謝。」小學妹如釋重負的綻開笑臉,接了胃藥,興高采烈的回到位子上,留下繼續被學妹們包圍的耿仲平,而他渾然不知接下來這一天所發生的事情,將會嚴重改變他平穩的人生。
※※※
同樣是日照未明的清晨,有人呵欠連天、昏昏欲睡,也有人活力充沛、精神百倍。
「你連我們青龍堂分堂主的女人也敢動!媽的!你是不想活了!」一口血紅的檳榔汁啪的一聲濺在地上,配上粗言穢語,和前襟未扣、下擺未扎的學生制服,外加迎風搖擺的改良式學生褲,完全是身為中華民國高中職程度以上,不良少年的基本配備。
七、八個抽煙、嚼檳榔的私中學生,一大早就在街頭堵人,個個表情陰霾、略顯疲倦。
一般而言,「堵人」這種工作,都是在放學後才做的,但因為這次對象的作息時間實在太難掌握,他們只好奉命七早八早調鬧鐘起床前來堵人。
就一個業余不良少年而言,他們也算是敬業了。
「你們要打架嗎?」被堵的一方,不知道是真的蠢,還是裝英雄,居然毫無懼意地摩拳擦掌起來,漂亮的黑眸里,還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媽的!項敬之!今天要是不代替我們老大好好教訓你,人家還以為我們青龍堂是好惹的!」
「沒錯!沒錯!你們一定要好好教訓我!」這位身穿聖喬諾高中制服的項敬之同學,顯然一點「受害人」的自覺都沒有,居然還拼命贊同對方的意見。
「喂。」一只手掌忽然壓向項敬之的肩頭,按下他蠢蠢欲動的身形。
「早啊!石晉。」項敬之回頭看見面無表情的沉默好友出現,愉快地回頭打招呼。
石晉以下巴示意來意不善的一票人,用眼神詢問需不需要幫忙。
「不用了。」項敬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你的操行?」石晉忍不住出言提點。
「對喔!」項敬之這會兒笑不出來了,他已經被記滿兩個半的大過,再遲到或打架,恐怕就要被退學了。
可是……看著眼前大好的「運動」機會,他怎麼忍心放過呢?
「那你幫我好了,這樣比較快。既可以打架,又不會遲到。」項敬之忍痛割愛道。
「喂!同學!我勸你不要管我們青龍堂的事情,否則連你也一起打!」對方見他多了個幫手,躁動不安的發言恫嚇。
「听到沒?連你也一起打啊!同學!」項敬之拍拍石晉的肩膀,一只手吊兒郎當的掛在他肩頭,故意重復對方的話,黑眸里綻放著調侃的光彩。
「成哥,這小子太不知死活,別跟他廢話了!」小嘍不耐煩了,話一說完,在帶頭的成哥點頭示意後,一群人就沖上去動起手來。
街的這頭,一場混戰才剛展開,另一頭,兩個同樣身穿聖喬諾高中制服的學生正朝著這端走過來。
「前面好像發生了有趣的事情。」一個身穿聖喬諾黑紅交錯帥氣運動服、身材高大的男生,閑閑懶懶地開口,褐色的眼眸里充滿興味。
「再過十分鐘校門就要關了。」開口的是斯文書生樣的男生,溫望非對這種場面沒什麼興趣,只是淡淡的出言提醒。「蔣承禮,你這個月的遲到紀錄已經夠難看了,再這樣下去,你的體育總長位子就不保了。」
體育總長是聖喬諾中學「模擬城市」教育系統下的榮譽職位之一,專門負責校內各項體育競賽,必須經過一番激烈競爭才能得到的榮耀,要保持這個地位,除了在學業上要有出色的表現外,德育也不能有缺失。
而蔣承禮這種天生不是靠品德生存的人種,要維持德育成績,實在不是簡單的事情。
「彼此彼此。」蔣承禮諷然一笑,毫不在意的聳肩,眸光仍舊膠著在纏斗的混戰中。「是我們學校高二的學生,身手還不錯。」
「別露出那個表情。」溫望非覺得很頭痛,蔣承禮說這種話,十之八九是準備蹚渾水了。
「玩玩嘛。」蔣承禮的視線對上了打架打得不亦樂乎的學弟,微笑地對他點頭示意。
「學長好!」那學弟也真寶,都自顧不暇了,還有閑情逸致跟他打招呼。
「喏,學弟都這麼有禮貌了,當學長的,也不該小氣吧!」蔣承禮對友伴隨便說兩句算是交代,人已經跟著進去打起來了。
「唉。」溫望非看看手表,嘆口氣、搖搖頭,書包一甩,斜背在後。「就當我交錯朋友吧!」低聲咕噥之後,一拳揮向撲過來的家伙。
柄小老師說得沒錯,交朋友,真的要小心謹慎啊!
※※※
暖暖的陽光、軟軟的草坪,真是補眠的好地方。耿仲平模模糊糊的從短暫的小睡中醒來,看向手腕上的表,發現早自習快結束了,差不多該回去集合。
他慢條斯理地從隱蔽的大樹後頭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將糾察隊的臂章掛回手臂,大大伸了個懶腰,從後面走出來。
身為糾察隊,肩負著督導學生的責任,實在不該在值勤時候偷懶,可是他實在好困……
一想到「困」字,他又想回草叢里睡覺了。
他正自顧自的想著,頭頂一陣細微的窸窣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抬頭,四個人影從圍牆上躍下來,穩穩落在他眼前。
「完蛋了。」沒料到有人藏在大樹後面,而且還是個討厭的糾察隊,項敬之鼻青臉腫的俊臉顯得無奈萬分。
「的確。」真可惜,他的體育總長位子要拱手讓人了。蔣承禮搖頭苦笑。
雹仲平還沒反應過來,遠處就傳來其他糾察隊的聲音。
「找到了沒?」
「沒有啊!會不會是教官看錯了?」
「不會吧!教官明明看到有四個學生翻牆進來啊!」
雹仲平看了一眼那兩個東張西望的糾察隊隊友,再轉頭看看眼前狼狽的四個學長,猶豫了一下。
唉!雖然遲到翻牆嚴重違反校規,可是他在值勤時間睡覺也好不了多少,實在沒什麼立場糾舉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