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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鸞記 第8頁

作者︰一兩

「給我的?」玉棠把衣服放在身上比了比,狐疑問。

「嗯,去試試。」

然而試在身上的效果實在是好,且不說她原本那些老式的衫子,就連當初在旗袍店試的那身旗袍都比了下去。這樣的衣服一穿上,玉棠身上那股與一般女子截然不同的颯爽英氣再不用藏在女式衣衫的柔美下,郁郁蔥蔥地顯現出來了。玉棠自己也喜歡得很,「嘿,還是男裝好,不管是中式的還是西式的。」

「那天你穿騎馬裝的樣子提醒了我。」少鸞打量她,「頭發全收起帽子里,就更好了。」

玉棠照辦了,在他跟前轉了個圈。少鸞滿意極了,仿佛看到的是一件自己的作品,充滿了成就感,「我當初真是說錯了,我們玉棠只要好好打扮打扮,全上海灘的男人都要拜在裙下,哈不對,是褲下。」

他大笑起來的樣子非常亮眼,左頰上的笑紋深深,眼楮彎成彎月,里頭水光盈盈,映著日光,似一片光影閃爍的溪流。第一眼見她便覺得,「這個男人生得太好了點,油頭粉面。」這不是玉棠喜歡的類型,卻也沒法不承認,這樣一張漂亮的面孔,會引得人長長久久地看下去。

「怎麼突然這麼好心?」

「救命之恩我還沒報,一套衣服又算什麼,」少鸞笑道,「這一套是我試著樣子叫做的,既然穿得好,明天再去訂它個幾套。」

「別說報恩,喬天是你拉的線,我還沒謝你呢。」

從相識以來,兩人的氣氛還沒這麼好過。在這一刻,才真有了干哥哥干妹妹的樣子,少鸞問︰「你真認定了他?」

「唔。」

「不想再看看別的?」

「這又不是買衣服,要貨比三家。喬天我看著挺順眼的,他也挺順著我的。男人嘛,就是要老老實實听話,他的錢多不多我不在乎,反正我有的是錢,只要他對我好就好。」玉棠一面說,一面扭頭看自己的後褲角,她在飛龍寨向來是穿男裝短打的,十分便利,在這里穿裙子做「淑女」,難得這樣輕松,忽然想起一事,問︰「那天在馬場,那個白小姐是你的朋友?」

「唔,怎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她當真漂亮。頭發卷卷的也怪好看。」

她是一向反對在頭發上動手腳的,少鸞立刻道︰「你也去燙好不好?」

「那不行,我來的時候,爺爺女乃女乃每人交代我一條。爺爺說,‘不許讓人欺負’,女乃女乃說,‘不許弄頭發’!嘿,別以為我們是鄉下人,就不知道上海的事,上海亂著呢,我們都知道。」

「那你還來。」

「你以為我想來啊,」玉棠惆悵地嘆了口氣,隨即又精神起來,「嘿,快點跟喬天結婚,我就可以回去啦。我都快想死女乃女乃了,還有面條子、鍋盔、辣子……」

「嘿,你女乃女乃我是弄不來,你說的這些東西,我倒可以帶你去吃。」

玉棠眼楮一亮,「真的?」她眼楮一睜便是骨碌圓,里面黑白分明,光亮照人,少鸞只覺得心尖上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地擠了一下,酥酥潤潤的一點疼,一點癢,恍然便是第一次看見照片上那張小人兒時一般。他嘿嘿笑,「你知道我別的什麼都不會,吃喝玩樂卻是樣樣精通,上海灘也有陝西館子,咱們這就去。」

兩人便興興頭頭打算出門,老同適時地出現了,「二少爺,半個月還沒到。」

少鸞自然大大地掃興,使了許多手段,奈何老同仿佛只會說這一句話。玉棠想了個主意,「你把店名告訴我,我讓少容姐帶我去。」

「那店開在小弄堂里,她未必找得到。」

「那喬天呢?你們總在一起,他該知道吧?」

這倒是的。縱然再不情願,也只得把電話撥到喬家。因為馬場出了事,喬天要幫著大哥喬遠料理,所以忙得很。但一听是玉棠想去,二話不說便點下頭來,車子下午就到了傅公館,少鸞目送著玉棠坐上車去。

唯一的伴走了,傅家顯得格外空闊起來。老太太和大太太跟前他是不太願去的,因為玉棠交友的成功,反面地襯出他在人生大事的拖沓,兩人一見到他就要耳提面命一陣。大爺平時很少管這事,如今也偶爾提一提誰家的姑娘听說不錯。二叔更是勤快了,一旦在外面玩時有哪位名媛在場,回家便好好形容一番,拍拍少鸞的肩,「下次二叔帶你去!」

「雙喜臨門」仿佛成了全家一致的願望。

少鸞怏怏地悶在屋子里,看了一會兒閑書,開了無線電,里頭傳出周璇的歌聲,正宜慢舞一段,可惜卻沒有舞伴。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晚飯時胃口很差,只喝了幾口湯便打算回房去。此時門外傳來汽車響,他站了起來,「回來了!」

第3章(2)

丙然喬天把玉棠送了回來。喬天如此已是傅公館的貴客,老太太都擱下筷子來款待。幾上切了水果,端上冰鎮的綠豆湯,又倒茶。少鸞問玉棠︰「味道怎麼樣?」

「根本不是一回事,油潑辣子是涼的,根本不辣,面條細得像頭發,一點嚼頭也沒有,還有那鍋盔,那怎麼能叫鍋盔,那是油煎餅!哼,要不是喬天攔著,我非砸了他招牌不可!」

喬天一臉苦笑,「這個,上海人都不吃辣,他既在上海做生意,菜式自然要按上海人的口味改良。」

「那他叫什麼陝西飯館啊,直接叫上海館子不就成了?」乘興而去敗興而歸的關玉棠顯然心情極差,轉身上樓洗澡去了。

「這孩子真是……」老太太向喬天道,「喬先生別見怪。」

喬天自然說沒事,但神色卻總像是有心事,遞了個眼色給少鸞,告辭出來時少鸞相送,喬天道︰「玉棠說要去馬場找毒蛇,你們快給勸勸。」

少鸞嚇了一跳,「她去找蛇干嗎?」

「說是給她爺爺配藥酒……我怎麼都勸不住。這些天我哥正清理馬場呢,她殺的那匹可是少有的名種,杜老大愛馬如命,把我哥好好訓了一頓,連帶我都要去滅蛇鼠咧。」

也正是因為吃飯的時候說到滅蛇的事,玉棠才著急說明天就去的——怕那蛇給他們滅了——少鸞听了自然也是皺眉,他們都知道玉棠的脾氣,不是說攔就攔得住的,于是去找關玉蕉。

必玉蕉上玉棠房里去了一趟,回來便斷了玉棠找蛇的念頭,少鸞大是佩服,問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處久了你就知道小棠的脾氣了,雖然性急了些,還是講道理的。」關玉蕉說著,問道︰「喬先生幾時來提親?」

「應該快了吧……」少鸞答,畢竟他沒見過喬天對哪個女人這樣又愛又怕。

第二天玉棠果然沒出門,但也沒在房內,少鸞在樓上樓下找了一圈,又到院子里找了個遍,最後才在下人告訴下找到廚房。

廚房里熱氣騰騰,正是早飯已畢午飯還未開始的時候,下人們都不在。玉棠大手帕包住了頭發,身上系著圍裙,正在和面。

少鸞擠了進來,「你這是在干嗎?」

「沒看見嗎?做面吃。」

「有現成的,還要自己 ?」

「你們那叫面絲,不叫面條。」玉棠說。

她果然沒有說錯,因為她手底下出來的面,根根闊得像褲帶,起鍋後潑上油爆過的干辣椒,撒上蒜末、蔥花和芫荽,再加醬油和醋,紅是紅,白是白,綠是綠,香氣和辣氣混在一起冒上來,少鸞吞了口口水,「這叫什麼面?」

「這是我們陝西人的面,」她推了一碗到他面前,「嘗嘗。」

兩個人就在廚房里吃了起來,各自吃得汗流浹背,額頭冒光。少鸞很少吃得這樣的辣味,辣得嘴皮子鮮紅,臉上也像抹了胭脂,「沒想到你還有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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