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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鸞記 第6頁

作者︰一兩

二太太玲瓏剔透,問道︰「少鸞可難得起這麼早,怎麼,今天有要緊事?」

「唔,也不算什麼要緊事,」眼風瞥了一下對面,少清已經扭過頭來了,少容和關玉棠卻還在低聲說話,他放大了一點聲音,「我有個朋友,想見見關小姐。」

必玉棠抬頭看了他一眼,「你的朋友?」一個「你」字,咬得格外重。

暗少鸞捏著面包的手不自覺用力,「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的朋友,估計也跟你一樣是只繡花枕頭,不是我心目中的丈夫人選。」

「嗒!」面包被捏成兩半,跌下來,「關小姐——」

眼看他就要生氣,但關玉棠若無其事,因為她說這話真的沒有惡意,實在是發自內心的一句實話。二太太連忙插進來︰「不知是哪位?」

少鸞忍了忍,忍了又忍,「喬天。」

「喬遠的弟弟?」二太太倒有些意外,道︰「哎,正好正好,玉棠,這個喬天的哥哥是上海青幫有頭有臉的人物,他自己的身手也不弱,年輕也輕,相貌也甚好,性子也爽朗。」她一拍手,「以前怎麼沒想到他?」

「他有功夫?」玉棠的興趣一下子提上來了,「那我倒要會會。」于是時間便定在今晚。

百樂門是青幫的地盤,喬天雖然沒有入幫,卻因為哥哥的緣故常在這里混。少鸞也是這里的常客,少容少清晚上是不許出門的,二太太主動表示願意作陪,在玉棠的房里耽誤了半天,拉出來的人終于不再穿幾十年前的綢衫綢褲。長發編成發辮,一直垂到膝下,身上穿一件蓋到腳面的粉金色長裙,脖子上戴著繁復的金飾,兩只寶塔狀的耳環快要垂在肩上,嘴上涂得鮮紅,整個人閃著寶光與金光,好在有一雙眼楮鎮住這樣浮麗的顏色,倒像是一位印度佳麗。

少鸞悄悄松了一口氣。

只是關玉棠一路上抱怨這身打扮太累太麻煩,「不好動手。」

二太太安撫道︰「今天是頭一回見面,以後你們要怎麼動手就怎麼動手。今天啊,務必讓喬家小子目瞪口呆一見鐘情。」果然喬天一見,更是驚為天人,愣在當地三秒鐘,才知迎上來。

玉棠第一次知道自己對于男人有這一重力量,于不適應處也有一絲高興,抬起下巴高高地看了傅少鸞一眼。

這眼神少鸞看懂了——你不是說沒有看得上我,你瞧——所以說女人都是小氣的,雖然是這個大大咧咧的女土匪。他略坐了坐就請二太太下池子跳舞,喬天也伸出手來請關玉棠。

「……我不會。」玉棠道。

「我教你。」

舞池里的燈光忽明忽暗,光怪陸離,喬天讓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自己的手扶著她的腰背。少鸞就在不遠處,雖然听不到喬天的話,但猜也知道,他正教她步法,往左,往右,手輕輕用力把人往懷里帶一點,她會一不小心踩到他的腳,或者踩錯步子撞到他懷里去——這是他們十幾歲就會玩的勾當——不由在心里嘆了口氣,哎,關玉棠啊必玉棠,你要是肯在我面前放軟和些,我早把你教得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如何還要來吃這種虧?

丙然那邊玉棠一個步子踏錯,人往喬天懷里靠了靠。二太太抿嘴一笑,「姓喬的都不老實。這些東西你該教教玉棠。」「就算我肯教,也要有人肯學啊。」少鸞懶懶道,「這位小姐是匹烈馬,我可馴不來。」

「你可要想清楚,她的嫁妝夠你吃喝玩樂一輩子,眼下開始下功夫,還來得及。」

「就算她能養我三輩子,我也不要娶個女人來管自己。嬸子已經是極大度極放得開的了,二叔還不是不敢像從前那樣玩?我何苦往自己身上套枷鎖。」

二太太笑,「這話可千萬別讓老太太大太太听見。」

「那就要托好嬸子保密啦。」

他們兩人年紀相差不大,又都愛玩,因此更像是一對朋友。一曲罷了,四個人都回到位置上,有人來請二太太跳舞,喬天和關玉棠聊天,問她平時愛做些什麼,玉棠道︰「放火,搶劫。」

「哧!」少鸞在暗處強忍著不要笑出聲來。

喬天卻不解,以為她在開玩笑,「關小姐真是幽默。」

「油墨?不,我不要油墨。」

暗少鸞推說要抽煙,走到邊上去,才笑出聲來。片刻二太太找到他,「你怎麼不在邊上看著?」

「我怕我會笑死。」少鸞道,「不知道這小子晚上回去會不會做噩夢?」

喬天的反應卻出人意料,將玉棠送上汽車後殷勤地關上汽車門,面向傅少鸞時抑不住滿面喜色,「真是個妙人兒!太有意思了!」

而關玉棠明顯也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在車上還哼起了跳舞時的曲子,二太太問︰「怎麼樣?」

「怪好玩的。」她道,「原來跳舞場還是蠻有意思的。」

第二天喬天的電話就直接到了傅公館請吃飯了。老太太知道了,卻不甚滿意,「喬家底子太單薄了。」

「哎喲,老太太是不知道喬遠的風頭,上海灘這些人物里,除了青幫老大,就是他了。」二太太說,末了,道︰「再說,玉棠……咳,可不是正好嗎?」

是。少鸞在心里邊很同意這一點,流氓和土匪,真是再配不過。

第3章(1)

傍晚時候喬天便開著車子來傅公館接玉棠去了,這會兒沒有人作陪,因此就算過了明路,準了兩人之間的交往。不過二太太再三叮嚀玉棠不要動比武的念頭,要比,等成了親慢慢比。

在這個時候,嫁出去才是第一要務,玉棠也省得。

因為有個朋友的父親過壽,傅少鸞與二爺、二太太一起去喝酒,回來的時候大廳里比往常熱鬧,留聲機里飄出音樂,少清和玉棠在跳舞,老太太、大太太和少容在一旁看。原來今天喬天請吃飯的地方有跳舞場,飯後不免又跳了場舞,玉棠不免又踩了喬天幾腳,因此回來練習。

少清一見他們回來,便停了,「二哥快來,這男步我真是跳不慣。」

少鸞怔了怔,他跟玉棠的芥蒂雖已不再提,卻並不算消釋,彼此間還有幾分訕訕的。因此眼望向玉棠。玉棠咳了一聲,「麻煩了。」

老太太眼角帶笑,知道這對冤家算是和好了,便推說乏困,回去睡覺,大太太便也回去了,二爺二太太一早回了房,少容擔心剩他兩個人在一起不自在,還想陪著,卻被少清纏著回房補功課,一時廳里只剩這柔靡的音樂。

兩個人都沒出聲,大廳空闊,燈光柔和,玉棠平時總顯得鋒芒逼人的眉眼,此時仿佛也柔和下來——仿佛一個平常弱女子——愈是靜下去,樂聲便越顯得低迷而柔情四逸,腳步依依,倒是意外的契合。

這氣氛讓人有點不自在,少鸞想找點話說,卻無從開口。畢竟他說了不管她嫁人事了,兩人最基本的關聯便被打破。雖然同在一個屋檐下,對彼此卻極少了解。他咳了一聲,想從喬天聊起,卻听玉棠一笑,「嘿,我一下都沒踩到你的腳。」

聲音里帶著笑意與得意,看來她倒是跳得專心致志,心無旁騖。

「那是他故意讓你踩的……」少鸞順口說著,迎上玉棠不解的眼神,才知道自己泄露了天機,呵呵笑了兩聲,拿別的話混過去,道︰「喬天這小子,腦子靈光,心思活絡,跟他在一起,不會讓你無趣吧?」

「他是挺好玩的,還說明天帶我去騎馬。」

哧。少鸞在肚子里笑了一聲。喬天這小子,套路都是學他的。跳舞的時候故意讓女人踩兩腳,看她們慌亂且不好意思的樣子。騎馬就更好了,女人騎馬多半是不大敢的,他可以體貼地替她牽著馬,仿佛要牽著到天涯海角去,再手把手地教她怎麼踩好蹬子,怎麼樣拉好韁繩,最後定然可以共乘一騎,耳鬢廝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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