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磐石納悶道︰「妳不是說,第三個願望不能說出來?」
「我想知道。」她又端起女霸王的架勢。
「不告訴妳。」杜磐石促狹地一笑。
「杜磐石!」她威嚇著,橫眉豎眼地。「你敢不說?」
他沒好氣瞪她一眼,假裝屈服。「第三個願望就是……給我更多個願望。」
其實許第三個願望的那瞬間,劃過腦海的,不是沉春霏、也不是關于他自己;不是名利財富、平安健康,當然也不會是世界和平,而是--喬玲瓏要幸福快樂。他是這麼想,所以許了這個願。
喬玲瓏听罷,頓時傻了傻。「你真貪心。我還以為……』她說了一半便打住。
「以為什麼?」杜磐石挑眉睨她。
喬玲瓏訕訕地說完︰「以為你會許……可以跟沉春霏戀愛、結婚。」
「我不會許那樣的願。」他笑著垂下眼,淡淡說道。
一桌子的菜當然沒吃完,蠟燭才燒到一半,兩個人就大呼投降,放棄虐待自己的胃。
餐桌邊,燭光輝映,兩人各據一方。余興節目是輕柔的音樂,加上一瓶紅酒。
IwasdancingwithmydarlingtotheTennesseeWaltz……
音響傳出一曲西洋老歌「田納西華爾滋」,旋律優美,令人陶醉,亦勾起他們多年前的一樁記憶。
「還記得華爾滋嗎?」杜磐石帶著一絲興奮。
「當然記得。」喬玲瓏大聲一笑。「哈!我十八歲那一年,我媽說要送我去學美姿美儀,結果是送去學國際標準舞,你媽看了也覺得有趣,把你硬押著送來跟我一起學。」
杜磐石接口。「沒錯,當時覺得真是好恥辱,那時候整個舞蹈社里,就只有我一個男的。」
「你很吃香啊,很多女生要跟你對跳耶。」她想起就覺得好笑,每次上課他老是被逼著跳足幾個鐘頭、腰差點斷掉。
回憶讓兩人泛起微笑,他臨時起意。「溫習一下?」
「嗯。」紅酒在她血液里發酵,喬玲瓏一張臉蛋酡紅,將手遞給他。
杜磐石將她牽起,拉著她左手搭上他臂膀、右手放進他手掌中。他右手越過她腋下,手掌輕扶她的背,在一曲TennesseeWaltz中,隨慢調節拍滑動舞步。
音樂、燭光,伴著時而優美旋轉的身影。喬玲瓏多年未溫習,舞步已經生澀,他卻帶得不錯,側行步、翼步、右旋轉步……動作如流水般順暢、優美,如波浪般接連起伏。
「妳知道嗎?很多男人不喜歡老婆婚後學跳舞。」他低頭對她說。
「為什麼?」
「因為肢體的接觸,最容易發生曖昧不明的情愫。男人怕老婆學跳舞之後,跟跳舞的對象偷情。」他解釋的口氣很正經,像在敘述一件國家大事。
不過……
「喔,呵呵。」喬玲瓏訕笑,心跳漏了一小拍。
他們不正肢體接觸著嗎?這樣的確很親昵,如他所說的,可能曖昧。
空氣開始有些悶窒,她開始覺得不自在--怎麼覺得……心跳的感覺好強烈?
當然本來就該有心跳,她是活人、又不是死人。但是,太強烈了,第一次這樣清晰地感覺心髒在跳動著,為了這當下的親昵而緊張無措。
苞莊亦之站得很近時也不曾有過這種感覺。她怎麼了?她記得青春期已經過了很久,不該像個小女生手足無措啊,更何況春天也還沒到。
她盯著他的臉,心版一陣抽動。完了!她對他起了化學作用?!
「以前學跳舞的時候,我們好象從來不曾對跳?」杜磐石回想著。
「嗯。」喬玲瓏垂下臉蛋,藏起自己閃爍的眸光。「不過我記得迎新舞會上,是你跟我跳第一支舞。」
她也想起這結實的臂膀曾經抱著她,把她送到保健室去。原來,她單戀半天,還戀錯了胳臂。是他的這雙胳臂,溫暖自己那時的一顆少女心。
杜磐石的胸口顫動,他在笑。
喬玲瓏納悶地仰頭看他。「笑什麼?」
他笑著解釋。「因為那時沒人跟妳邀舞。哈!妳太矮啦,沒人注意到妳。如果我不跟妳跳,妳豈不是很可憐?」
「哼。謝謝你的同情喔。」她冷冷說著。
「我當然要同情妳,何況妳媽、我媽老是要咱們照顧對方。」他笑嘆。「我們之間就好象兄妹一樣,妳沒哥哥、我沒有妹妹,剛剛好。」他覺得十分溫馨。
兄妹?喬玲瓏听他這樣說,心頭不禁悶了起來。
不能更多嗎?
霍地,她為自己這想法嚇了一跳。
她怎麼會開始希望他們之間,能夠比兄妹之情還多一些……多一些其它的情感呢?!
她的舞步開始凌亂,變得很不專心。最後,她停下腳步。
「不跳了?」他問。
「這首歌不適合跳華爾滋。」她隨口塘塞,移開步伐去收拾桌面,將杯盤收到廚房去。
燭光滅了,日光燈亮了,所有浪漫的氛圍都消失殆盡,只剩下音響兀自播放著悠悠旋律。
杜磐石看著空蕩蕩的餐桌、看著她站在流理台的背影,驀地覺得好失落……
杜磐石準備熄燈就寢,他平躺在沙發上,這時,喬玲瓏開了房門,往沙發這兒施施晃來。
「你要睡沙發啊?」她站在他面前問道。
「嗯?」他感到不解,她什麼時候關心起他要睡哪了?向來他就只有睡沙發的份啊。
她看他一臉呆愣,別扭地說︰「寒流來耶,會感冒啦!」
「那又怎樣?」他還是不僅。
「去房間睡啊,睡這里太冷了。」她會被他氣死,怎麼這麼笨?她良心發現不行嗎?!
「嘿嘿嘿!」杜磐石突然賊笑了起來。「是妳邀我進妳香閨的,可不是我有意圖唷。」
喬玲瓏凶巴巴地斥道︰「去你的,小時候又不是沒有睡在一起過,前些天也睡了一次啊,又沒怎樣!」
「要會『怎樣』的話,妳媽跟我媽會放鞭炮,還會高興得開始準備結婚請客、印喜帖。」他邊說,已經抱起客廳沙發上的枕頭,往她房門走去。
「搞不好還去準備小孩子的尿布、女乃瓶。」喬玲瓏跟著進房,率先爬上床去,讓出好大一塊位置給他。
「喏,睡這兒,夠大夠舒服吧。」她拍拍旁邊的位置,然後把棉被拉到下巴,也不忘留一半被子給他。
杜磐石裝模作樣、以極度感激的玩笑語氣回道︰「絕對比沙發舒服。」
他在床上躺下、蓋好棉被,兩人很有默契地各自翻身側臥,背對著背,頗有劃分楚河漢界的味道。
許久,喬玲瓏始終睜著眼沒入眠。
床頭燈光暈黃,四周靜悄悄地,只有兩人微微的呼吸聲。
喬玲瓏突然開口。「喂!」
「嗯?」他含糊應話。
「我可以靠著你的背睡覺嗎?」喬玲瓏話說出口,心髒猛烈鼓動。她好象已經無法很自然地跟他說話,以往的親密,如今變了調,好似摻雜了一種……曖昧。
杜磐石聞言心底一震,半晌才回話。「干嘛,拿我當莊亦之的替身?」他故作輕松。
其實,他已察覺兩人之間在改變,或許,只是不願意去打破自然沿襲下來的關系吧,所以有好多感覺都憋著、藏著,不願去正視。
喬玲瓏嚷嚷,不理會他說的替身玩笑。「會冷啦。」她已經翻了個身,側過來賴皮地把臉頰貼上他背脊了。
杜磐石沒說話,就維持著這樣的姿勢,讓她舒舒服服地抵著自己的背。
他微笑,然後合眼,想起她上次幫他蓋被,也想起多年以前露營時的那個溫暖睡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