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介天怒瞪著親昵的兩人,那瞳眸里燒竄著茉莉為之驚駭的熊熊怒火。
她不知他的暴怒從何而來,他已經讓尹家走到這個地步了不是嗎?為何他的眼神還是那麼的恨?
「你以為這樣就沒事了嗎?」
他在與她擦肩而過之際,低俯下頭在她鬢邊耳語。
茉莉胸口一顫,臉色刷白,他是什麼意思?他還要怎麼樣趕盡殺絕?
隨即……那抹古龍水的香味慢慢遠離淡去。
鼻尖還殘留著屬于他的余味,糾結在心里的沖擊、矛盾、震撼、無助,讓她控制不住、波然欲泣。「茉莉,沒事吧?」魏漢青關心低問。
「沒、沒事,好悶,我想透透氣。」茉莉不舒服地撫著胸口,細聲地告訴他。
「我陪你出去。」
「不、不用,你留著幫伯父伯母應付一下這里。」茉莉阻擋,她瞧見魏氏夫婦正與人應酬得不可開交。
「好吧!那你找昕月姐陪你。」
「嗯。」
她柔順回應,在偌大的會場中開始尋找段昕月的身影。
***
會場的樓上,是寬敞空曠的頂樓。
夜涼,有絲絲的雨,細細飄散,也因高樓沒有什麼屏障物,而讓迎面席卷的風勢寒撲在兩個男人的臉上。
風把尹遠揚梳得服貼的頭發撥弄得凌亂,席介天則在冷風里吞吐著出口即散的煙霧。
「你篤定你能夠收購成功嗎?法院最後的裁定不一定對你有利。」
明知大勢已去,男人間的面子問題,教尹遠揚抵守尊嚴。
「我敢冒著違法收購的風險和代價,你想,我席介天會做沒有把握的事嗎?」席介天殘酷無情地硬是戳破尹遠揚的罩門。
「你——可惡!你真的不看我倒下絕不罷手?!」
「我只是沒有想到事情會出乎意料得順利,只能怪遠揚集團的體制太脆弱。」
席介天從容地淡漠回答。
在尹遠揚耳里听來,那像是低鄙的嘲訕,他氣急敗壞。
「我不會讓你得手、絕對不會!」
「所以你就犧牲掉自己女兒的幸福?你這個卑劣的老狐狸,竟然賣女兒來挽救自己的事業!」席介天失了沉穩大吼著。
其實,他早在內心對昕月的情感猶疑之際,就考慮是否要放過尹遠揚。
後來他恨極茉莉的存在,她的存在,左右著他的決定。
原定的計謀里,是不斷收購、無止境收購遠揚集團的股權,但在他徹底決定放棄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收手了,所以他刻意讓她離開。
他並沒有料到遠揚的財務狀況比他預料中還要離譜,教他不得不懷疑茉莉的經營能力。
「你應該不會忘記,我的事業會變成今天這種不堪收拾的局面,就是拜你這個小人所賜,你輸不起,所以惡劣得玩弄你的卑鄙手段來打擊我,你這陰險的小人,憑什麼說我賣女兒挽救事業!」
「尹遠揚,我告訴你,你不可能如願讓女兒嫁進魏家,你不要忘了,‘神達’已經和我達成協議,惟利是圖的魏仁杰有可能不顧他的前途嗎?我相信我能左右他的決定!」
席介天唇角上揚起一抹陰沉的笑,瞳眸里迸射出忿鷙的光芒。
「席介天!你太過分了!我們是上輩子犯沖不成?為什麼你對我身邊的女人都格外有興趣、非要奪去她們的幸福?」
尹遠揚再也克制不住地撲上前去,扯住他的領口。
「放開你的手!」席介天出手反制他的攻擊。
「你要奪走我的全部,可以!我們同歸于盡——」
多日來的壓抑,尹遠揚受到激怒地再也控制不住。
他心力交瘁地承受噩耗打擊,盡量讓自己理智、鎮定,就是為了保護妻女、穩住江山。茉莉要嫁入魏家的決定,也是他在無法挽回的情況下,拉下老臉答應。
他明知女兒是為了遠揚集團犧牲自己的幸福,走入一個沒有愛情基礎的婚姻,他于心何忍?卻也恨透自己的無能。
兩人在危險的屋頂邊緣搏斗,尹遠揚用盡蠻力地箍住席介天的脖子直逼危牆邊緣,席介天一個反手線開他的手,緊抓著他的手臂,將他反身抵制在牆沿。
「我警告你,別想對我動粗!」席介天憤怒地大喝。
昕月與茉莉一到這里,看到的就是這幕情景。
「爸——」茉莉驚顫著尖叫。
席介天將她父親壓在牆緣,低牆外就是無邊的絕路。
眼見父親的性命被威脅在危險的邊緣,席介天只消一重推,尹遠揚就會直墜高樓之下。
茉莉、昕月兩人焦急驚慌,又不敢貿然接近營救。
「昕月、茉莉,你們離開,這件事我跟他解決。」尹遠揚大叫著驅趕她們,欲掙月兌席介天禁錮的力量。
「不要——介天,你這樣好危險,他會掉下去,你趕快放了他!」昕月心急大喊。
他更施重力抓緊了。
「不——」
昕月、茉莉緊張地大叫,尖銳的叫聲在空氣中化成陣陣心痛。
「不、不要!不要!我求你放過他……」昕月馬上脆弱地癱坐在地。
她不相信!不相信!重情重義的席介天怎會如此喪心病狂傷害她摯愛的丈夫,她以為他已經放過遠揚了,她不能接受這出乎她預料的變故!
「席介天,我求你——我求你放過我父親!」
茉莉緊張得眼眶泛紅,焦急哀求。
席介天大喝。「你們都給我住嘴!」
憤懣怨懟地瞪視著她們,他覺得受到責難屈辱。
他席介天是這種人嗎?他什麼樣的本事沒有,有必要卑劣地強取一個人的生命嗎?
「席介天!你怎麼這麼可怕、你怎麼這麼可怕——」
茉莉見他暴戾地惡斥,雙臂猶緊緊地箍制住案親,不打算放手,她熱燙的眼淚奪眶而出。
席介天不忍卒睹她的脆弱,不願听她的批判,他眼光避開、調向昕月。
茉莉心慌焦急之外,失望地神色一黯……
此際,他眼中仍只有昕月!
「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罷手?」她無比痛心地揪緊了眉心,淒愴悲慟地嗚咽出聲。
席介天咬牙緊閉上眼,她的悲嗚讓他一顆心全絞在一塊。
叩!
茉莉雙膝一沉,重重地跪叩在地——
熱淚爬滿她細致的臉龐,冷瑟的風雨撲在她頰上,長發也隨風狼狽地拍撫貼在臉頰、散亂在風里。
「我求你……我求你放過我爸……求求你……」她涕淚縱橫、啞著嗓子求他。
席介天震撼怔愣住。
「我拜托你……不要讓我這麼害怕……不要、不要……」
飄竄的風,不斷拍打著她縴弱的身子,冰冷雨滴混著她頰上狂亂奔流的熱淚,她的泣訴,無比脆弱……
席介天胸口窒悶、揪緊得發疼!
這柔弱的女人做的什麼好事?
她這般哀威地求他,惹得他心里陣陣刺痛,她怎能這般誤解他!他焉會把她父親丟下高樓!
他緊閉的眼簾、痛鎖的眉宇,掩飾泛紅的眼眶與鼻酸。
此刻,他驚覺內心對她的情感早已深植,果真取代、也超越了昕月在他內心的那一個位置。
現在的他無比清醒……對昕月的情感果真沒有情愛的成分,因為,茉莉在他心頭所帶來的濃烈眷戀、萬般不舍,才是愛一個人的深刻、真實感受。
她是他心上的一塊肉,教他不舍心疼,折騰得痛極了。
「滾!滾!」
他咆哮地怒吼,放手推開尹遠揚。
段昕月滿臉淚痕地趕緊向前,緊緊抱住尹遠揚。
茉莉放下心癱軟下去,匐臥在地,無限心痛地放聲哭泣,淒楚的眼淚似斷線的珍珠般,斷續不止。
「你們兩個離開。」
他趕走尹遠揚與段昕月。
「茉莉……」昕月喚著她,卻被席介天打斷。
「她留下來。」席介天斥道。
「你想怎麼樣?」尹遠揚驚惶地又要撲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