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驀然升起一絲驚疑,怎麼自己的第一本能是保護茉莉,而不是昕月?
內心的一番沖突糾葛,讓他神色冷凝,不自在撇頭回避。
這是怎麼回事?尹遠揚與昕月的兩雙眼楮交換了一個疑問。
茉莉與席介天的本能反應讓他們大吃一驚,方才他們的依偎看來那麼親密!
***
被乍來的地震打斷的話題,才又繼續下去。
「介天,你的決定如何?」昕月輕聲開口,詢問一臉不自在的席介天。
昕月遲遲沒有得到席介天的回答,她喚他。「介天……」
席介天眼中是復雜的掙扎和哀愁。
久久,他一句話……淡淡地釋放所有難解的糾葛,斬斷內心的牽系。
「你……走吧!」
此刻,他驚覺,自己不願當一個提得起、放不下的男人,也許……他並不是真的愛她!否則,他現在的心情怎能在瞬間平穩?否則,方才他對茉莉的擔憂怎會甚于昕月?
「那……我們可以帶茉莉走嗎?」段昕月輕問。
席介天許久不吭聲,最後,視線轉向茉莉。
「問她自己。」
尹遠揚與段昕月疑惑地看向茉莉,席介天的回答真怪異!既然已決定放手,茉莉焉有不離開的道理。
茉莉無言地迎向席介天的視線,心神領悟般……
他了解她,可不是嗎!席介天知道她在這里的這段時間,對她來說猶如老天給的假期般,不用去面對她負荷不了的繁重公事、不用去面對讓她無法喘息的生活,他知道她也害怕馬上要回去過那種日子……
「爸、昕月姐,你們先走吧!餅兩天……我會回去。」茉莉回避父親的視線,將頭垂得低低的。
「茉莉?!」
尹遠揚意外非常、臉色微慍地緊瞪著茉莉後,將仇視的眼光瞥向席介天。
席介天淡漠地走向窗邊。
昕月腦中一抹意會的直覺閃逝而過。
「遠揚,我們先走吧!茉莉不會有事的!」
她拉著不願罷手的丈夫,低聲安慰他。
尹遠揚對茉莉投以責難的目光後,隨妻子一同離去。
***
隨著他們的離去,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冷清的靜默空氣。
席介天此刻內心焦慮,對于心中那份情感,他竟矛盾得理不清,昕月的離去他竟沒有不舍或失落,這麼震撼自己的感受熊熊蔓延開來,讓他無法分辨自己的心意。
他厭惡這樣矛盾、不受控制的自己!
倏地,他掄起拳頭,泄恨地重擊窗戶的玻璃——強烈的迸裂聲響,爆發出他的震怒狂潮。
茉莉抓著胸口衣襟,猛嚇得心驚。
席介天的拳頭隨著碎裂的玻璃,流淌出殷紅的鮮血。
她萬分心悸地緊咬著唇瓣,遲疑地靠近。
「滾!」他惡斥著,萬般嫌惡的鄙夷口氣。
就是她!就是她讓他亂了方寸!
茉莉呆頓住腳步,捂著嘴,難堪的淚霧蒙上眼眶,瞬間盈滿的眼淚差點滑落。
黃昏的天幕逐漸黯淡下來,兩人佇立良久的身形,在昏暗的室內、經過幽暗的光線,拉映成模糊的黑影。
他像頭受傷的獅子獨自舌忝舐自己的傷口,封閉成一個無形的牢籠,拒絕他人接近。
手上的傷口讓暗紅的血漬凝結,怵目驚心地叫人不忍卒睹。
茉莉胸臆酸酸的,翻騰著濃嗆的傷感,為他心疼、也為自己難過……
她……對他動情了……
但恐怕她這細微的情感,比不上他心底深埋的段昕月吧?悲哀地……讓他不屑一顧、難留余地!
茉莉呆佇著,直到見他失神地坐于沙發,她才輕移步履、悄悄地提來醫藥箱。
沉重走到他跟前,她輕輕跪坐下來,鼓足勇氣、遲疑地執起他受傷的手。
席介天明顯地抗拒了一下,但並未抽手,隨即別開視線,無言地看向窗外。
她好感激!
茉莉那害怕被拒絕、忐忑不安的一顆心!終于松懈了下來。
她一雙巧手細心地清除那嵌在他皮膚上的細碎玻璃,為他消毒後,涂上藥水。
一面包扎,鼻一酸,她臉龐滑下濕熱的淚滴……
「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這樣傷害自己?」
淚水,滴落往白色的紗布上,席介天憾愣。
她哽咽著,忍不住趴在他膝上不斷心疼地泣訴。
「你傻得執著、傻得讓人心疼,我也很想幫你,但他們是真心相愛,勉強去拆散他們于心何忍?這一切不是你的錯,但也不是他們的錯,我請你對自己好一點、忘掉這份痛苦好嗎?也請你原諒我父親,好不好?」
她試著體會他的感受。她認為,席介天一定是因為昕月姐的離去而痛苦。
席介天無言地听她嚶嚶哭泣,不為所動地任她的淚水在他膝上泛濫。
她哭了好久……
悲傷的啜泣聲,隨著夜幕華燈初上的喧囂而逐漸平靜無聲。
她就這麼哭累了在他膝上睡著。
席介天緩緩抬手,輕輕地來回滑撫她柔細的發絲。
凝視著她秀麗的側臉,那淚水洗刷過的睡顏,教他動容,胸前撼動起伏的,他……分辨不清是什麼樣的情緒。
第五章
潛伏了數日的感冒病毒,來勢洶洶地發作。
茉莉一早醒來便覺得渾身痛苦得難受。
那一夜,與席介天在游泳池畔的激情,室內室外的溫差加上已屆秋涼的季節轉換,讓抵抗力原本就差的她,終于感染了風寒。
她虛弱昏沉地半醒半睡,全身都虛疲得難受。
好不容易撐起身來,她吃力地下床,覺得意識一點一滴消耗而去,渾身還發燙得難受。
「席……」
她艱難地試圖穩住虛軟的腳步,尋找席介天的身影。
終于在她所有的意識都將被抽離之際,她模糊的視線看到正開門走進屋的他。
「茉莉!」
席介天一個箭步疾沖向前,及時扶住癱軟暈厥的她。
懷里的她體溫高得教他驚詫,觸手一探她額上的溫度,席介天手一縮,馬上橫抱起她走向臥室。
「安妮!打電話叫醫生。」他的擔憂在眉宇深鎖,速撥電話吩咐安妮。
「杰森!你怎麼了嗎?」安妮心急問道。
「不是我,別唆了!快找醫生來。」
「是……」她順從應聲。
撥了電話後,她隨即狐疑納悶地舉步前往席介天的住所。
***
「杰森!」安妮急喚。
「醫生呢?」席介天眼光急尋著。
「等一下就到了。」
安妮稟告,視線流轉著巡視他屋內。
「還要多久?!」他不耐地沉著聲音。
「大概十分鐘,」安妮對他急躁的神色頗為意外。「是誰生病了嗎?」
「尹茉莉。」席介天嚴厲的眼光瞥視一掃,覺得安妮試探的口氣讓他厭惡。
「尹茉莉?!」
她倒抽了口氣,沒想到席介天果真監禁了尹遠揚的女兒!
「杰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我原先只是猜測,不敢問你,想不到你真把尹遠揚的女兒抓來?!這樣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嗎?你何苦為了一個段昕月做出這樣的事。」安妮萬分擔憂。
「安妮,你今天的話太多了!」
「我是為你好!我跟著你做事這麼多年了,除了公事以外,我認為我們的交情應該足夠我多說幾句,我有立場必心你、提醒你。」她被席介天嚴厲的警告口氣給刺傷了,卻仍堅持。
「夠了!現在,我命令你馬上消失在我面前。」席介天暴怒地斥吼,他心里懸著擔憂,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
「杰森?!」
安妮詫異瞪大了眼,倍感受傷。
在他身邊做事這麼多年了,他平常再不高興也不至于用這樣凶惡的語氣對她,頂多只是淡漠地暗示,她便懂得住嘴,但他今天因為尹茉莉這般失控,她心里籠罩上不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