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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誤 第25頁

作者︰一兩

——「哥舒唱,你要不要我……」

魂魄受不了這樣的掙扎,張牙舞爪,撕扯五髒六腑,破開泥丸,躥至高空。

神魂虛無。

她沒有等到他的回答,淒然一笑。

這一笑,就如同那一晚,笑容宛如泣血。

如果不能在一起……

我就去死。

這是唯一結束愛情的方法。

她閉上眼楮,右臂運力,就在這時,猛然听到一聲驚呼,城樓底下,有人魂飛魄散一聲喚︰「明月!」

魂魄在上空,俯視著戰火連天的大地,俯視著這兩個人。

扮舒唱打馬上前,仰望著明月。

一點一點,張開手臂。

上官齊大驚︰「少帥!」

扮舒唱像是沒有听見。

「快!快攔住他!」馳騁沙場多年的玉筆軍師也失去了素日的鎮定,大聲道,「快!快!砍倒他的馬!」

幾名將士沖上去。

少帥!不能讓你犯這個錯!

這一錯,就是萬劫不復啊!

「唱兒!」上官齊在背後啞聲道,「你如何對得起你的父親——」

案親……

扮舒唱慢慢閉上眼楮。

案親,對不起。

我永遠,永遠追不上你了……

如果這真是一場錯誤,那也是命運的安排,誰能夠阻止?

城頭上,明月躍了下來。

黑色衣襟,像一只燕子。

她閉上眼楮。

戰爭的喧囂隔得那樣遠,那樣遠,好像是前世的事。

像一條魚沉入水底,像一只鳥飛向天空,沿著命運的軌跡,她投入哥舒唱的懷抱。

唱,已經有人砍向你的馬,你能接住我嗎?

底下傳來馬的悲嘶,她的嘴角有了一絲笑。

接不住也無所謂,我已經心滿意足。

——就這樣死去,最幸福。

坐騎轟然倒地,哥舒唱足尖在馬背上輕輕一點,身子升上去,手臂托住了她的身子。

那一刻的感覺,完滿。接住的仿佛不是一個人,而是身體的一部分。落在塵世這樣久,抱住她就像是找回了完整的自己。

問武院的身刃狀元,輕盈地落下來。

戰場異常安靜,每個人的動作都僵住。

他們看到了什麼?

第9章(1)

月氏遞上降表,晏軍得勝還朝。

戰場已經清理完畢,除了留下一名將軍在月氏暫作監國外,大軍人馬凱旋而歸。

沙漠在夕陽下看來,如同一床巨大的毯子鋪到天邊。

陽背山下,哥舒唱挖好了一個大坑。

明月穿上了漢人女裝,把戰甲放下去,再把飛月銀梭放下去。

十二年,飛月銀梭就像她的另一只手臂,指尖從槍尾松開,隱約有些不舍。

扮舒唱道︰「,可以不用這樣,你可以留著它們。」

「不。」

明月把手收了回來,胸中有種慘烈的悲壯,對月氏,對飛月銀梭,對這戰甲……它們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她眷戀著這一切,然而,她更想過另外一種生活,要重新開始,所以毅然地割舍。

她捧起一把沙土,掩埋戰甲和兵器,掩埋這場曾經。

石碑豎起,哥舒唱用重羅劍在上面刻道︰「明月蒼之墓」。

「從今天開始,這世上再也沒有明月蒼。」明月長長吐出一口氣,仿佛要在這一口氣里,把前塵往事一起吐盡,面向哥舒唱,道,「我只有你了……如果你拋下我,我怎麼辦?」

「不會有那一天。」哥舒唱的聲音輕卻極堅定,握住她的手。

夕陽如夢,大漠無邊,塵世間唯有面前這個人可以真實地把握。

兩個人相視一笑。

「回去晏朝,會怎麼樣呢?」

「不知道。」

「不管怎麼樣,你打了勝仗,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

「也許。」哥舒唱說著,對她輕輕一笑,「你不要想太多,這些事,我會解決。」說罷把韁繩交到她手里,「走吧。」

兩人翻身上馬,夕陽將人和馬的樣子拉得長長的。大漠的黃昏,風中已經有些冷意,但沙土還散發著余溫,馬慢慢地向前走,明月忽然向哥舒唱伸出手。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兩匹馬慢慢地走向大晏。

在大晏,會有什麼等著他們?

等候他們的是兵部的六位一品大員。一看見哥舒唱,眾人滿面喜氣地迎上來,「恭喜將軍大戰告捷,我等奉聖上之命,在此等了好些天啦,就算等到了將軍。」

一個老太監走上來,笑眯眯道︰「這場仗打得漂亮,皇上高興得很。」說罷,一個小太監用朱紅漆盤托著兩杯酒送過來。

扮舒唱認得這老太監是皇上身邊最得力的朱公公,又見漆盤上疊著鵝黃緞子,顯然是御賜的酒,連忙曲膝跪下,將酒一飲而盡。

朱公公向明月道︰「明月姑娘智勇雙全,巾幗不讓須眉,請。」

明月將另一只酒杯拿起來一飲而盡。

朱公公道︰「皇上口諭,哥舒唱先行回府,明日昌武殿設宴,宴請群臣,以賀勝利。」

扮舒唱領旨。

回到哥舒將軍府,僕人老路遠遠看見他,迎上來︰「少將軍回來了!老將軍讓你回來先到書房等他。」

「老將軍來了?」哥舒唱吃了一驚,父親不是在姑蘇養老嗎?

「前幾天才來的,看來是特意趕來迎接少將軍凱旋呢,可惜您竟然沒有跟大軍一起回來。」說著,老僕人對明月施了一禮,「奴才見過明月姑娘。」

扮舒唱和明月怔在原地。

一切都超出想象之外,迎接他們的不是責問和冷淡,而是這樣熱忱的歡迎。

為什麼每個人都知道明月?事實上,她的事,哥舒唱除了對上官齊說過之外,再也沒有對任何人提起。

明月忍不住問︰「唱……到底,怎麼回事?」

扮舒唱心中同樣不解,兩人先到書房,他道︰「別擔心。月氏已經歸降大晏,兩國已不再是敵人,你當然也不再是敵將身份。皇上最多降我幾品官職,罰我幾年俸祿,父親也不過責罵我一頓。」說著他微微一笑,「總之,不會有事的。」

他說得這樣輕描淡寫,明月知道因為她,他在軍中已是軍威大損。一個統帥失去了應有的威望會變成什麼樣子,她很清楚。她輕輕嘆了口氣,靠在他胸前,低聲道︰「希望我們所有的付出,能有一個好的結果。」

「會的。」

只要能夠在一起,就可彌補所有的失去。

「咳。」

書房外傳來一聲低咳,房內相擁的兩人有些尷尬地分開。

「父親。」哥舒唱恭敬地喚。

扮舒翎。

明月目不轉楮地看著門外的老人,他沒有父親高大,卻比父親多了一種文氣,他沒有父親那樣的霸氣,眼中卻有一股堅定不移的力量,令人折服。

他跟父親是完全不同的人。

母親愛上的人,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扮舒翎走進來,上官齊跟在他身後。明月注意到他走路的時候,右腿仿佛有點瘸。

「這是你父親留給我的。」哥舒翎的後背像是長了眼楮,知道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右腿上,道,「飛月銀梭的威力令我至今難以忘懷——很想再看它一眼,你帶來了嗎?」

「沒有。」

扮舒翎有些鋒利的眼神慢慢變得柔和,「你願意為唱兒放棄過去的一切嗎?」

明月沒有回答,只望著哥舒唱,微微一笑。這一笑,有著朝陽也不可及的溫暖光輝。

扮舒唱的手與她的握在一起,全身的力量與心情,仿佛可以通過手臂貫通到彼此身上,他感受到她光輝凜冽的心情,整個人也不由得一震。

自從父親進來,他就不敢正視父親的威嚴的目光,因為他知道自己違背了父親一直以來的教導和期望,然而她的心情影響了他的,他抬起頭來,目光一點一點對上父親的。

案子兩人的目光相交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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