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舒唱淡淡道︰「做子女的不該這樣議論父母的事吧?」
「噫,原來是個道學先生,我還以為你挺有趣的呢!」
沒過片刻,她又問︰「喂,你想不想知道?點個頭,我就告訴你。」見哥舒唱不搭理,她噘了噘嘴,「哼,明明心里很想知道,嘴上卻這樣硬。你們這些男人啊,承認對這種事情有點興趣會怎麼樣?」
扮舒唱道︰「我想你更應該考慮的是你哥哥會不會來接你。」
「說不準,我哥做事一向不靠譜。他也許高興,就來,也許不高興,就不來了。反正我的死活都已經捏在你手里,我是已經認命咯。」
她說得隨隨便便,輕松無比,那感覺怎麼說也不像一個已經認命的人吧?
然而大半天過去,明月蒼真的沒來。
這名人質卻十分悠哉,問︰「有吃的嗎?肚子有點餓。」
于是向導出門買了食物回來,她看了看,皺皺眉,「哎,沒有我愛吃的羊肉卷餅。」
扮舒唱再鎮定冷靜,听到這句話,額頭還是暴了暴青筋。
聰明的人質立刻察覺了,馬上燦爛地笑,「不過這些也不錯,呵呵。」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夜幕已經降臨,明月蒼依然沒有動靜,人質已經在詢問休息問題︰「有被子嗎?晚上會很冷。」
若不是兩人長著如此相像的容貌,哥舒唱一定要懷疑眼前這個女孩子到底是不是明月蒼的妹妹。
明月蒼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親妹妹落入別人手里居然還能耐得住?
就算明月蒼不把親情放在心上,也應該猜到挾持妹妹的人除了哥舒唱不會再有別人,他不是心心念念要為父親報仇嗎?現在哥舒唱把自己送入了臨都城,他怎麼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天黑了,失去太陽的照射,沙漠的冰冷面目慢慢露出來,風往殘破的窗欞里灌,寒氣重起來。
明月不斷地對著自己的指尖呵氣,靠跳動著來取暖,一面悄悄看到這個年輕的大晏主帥,他靠在牆邊,閉著眼楮,眉頭微微皺起。
真是英武的男子,連皺眉的樣子都十分迷人。
驀地,他睜開眼。
她嚇了一跳,後退一步。
他捉住她的手臂,「帶我去找明月蒼。」
「他不來找你,你就去找他?勇氣倒是可嘉,可是很冒險呃……呃……」
他的手一帶,將她背在了背上,她的話說不下去了,只怔怔問︰「你真要去?」
「嗯。」
「那邊可能已經是龍潭虎穴……縱使這樣你也要去?」
扮舒唱「嗯」了一聲,用腰帶將兩人綁在一起,順便點了她的穴道,避免背後受敵。
「為什麼?」她忍不住問了出來,「那個莫行南,是你什麼人?你為什麼要為他這樣拼命?你知不知道你是三軍主帥,怎麼能這樣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顧?」
「因為戰爭不能讓老百姓喪命。」
「那家伙不是普通百姓。」
「但也不是軍人——往哪邊走?」
「我不信!」她仿佛賭氣似的,「你騙我,這不是理由。」
「是什麼理由重要嗎?」哥舒唱停下腳步,「告訴我將軍府怎麼走。」
這一句已是命令,明月卻像是沒有听見,道︰「一個為了把敵方將領陷入埋伏,不惜讓自己的兵士駐在風沙里的人,絕不可能只為單純一個百姓不顧生死——哥舒唱,你來臨都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她說這些話,臉上已經沒有了平常那種漫無目的什麼都不關心的神情。她的眉頭緊皺,語氣里也有一股急迫,哥舒唱訝然地回頭,正對著她那對碧綠的眸子。那一個剎那哥舒唱有種極怪異的感覺——背上的人,好像不是明月,而是那個黑衣黑甲的明月蒼。
認真起來的明月,像極了明月蒼。
「你真想知道?」
她點頭。
「因為他是我師弟。」哥舒唱道,「我是三軍主帥沒有錯,但同時也是他的師兄。我哥舒唱,不能眼睜睜看著同門被敵人擄去而束手無策。」
「那你的軍隊呢?只顧你的師弟嗎?你不想打這場勝仗嗎?」
「這場仗一定是大晏勝。」哥舒唱說得篤定,眼中有星芒如針如刺,「如果沒有十足十的把握,我不會來臨都。我會是一個盡職的元帥,同樣也是一個盡職的師兄。」
明月怔怔地看著他,「你這樣有把握兩者兼顧?」
扮舒唱微微一笑,自信的神采令他英武的面容放射光彩,「我會是一個盡職的兒子,一個盡職的臣子,一個盡職的朋友,同樣,還會是一個盡職的敵人——明月小姐,現在可以告訴我,將軍府怎麼走了嗎?」
她怔怔道︰「這樣……不辛苦嗎?」
他的聲音輕卻堅定︰「這在我的能力之內,是我應做的。」
明月呆呆的,似是痴了。
夜露深寒,街上少有人行,他腳下飛快,不一時便到了明月將軍府。
明月將軍府,是鬼將軍明月阿隆的宅第,現在的家主,是明月阿隆最後一個兒子,明月蒼。
門前有兩盞燈火,哥舒唱輕輕從牆頭躍進去,落地無聲。
院子里靜悄悄。
扮舒唱低聲問︰「莫行南被關在哪里?」
明月道︰「西邊的屋子里。」
扮舒唱便往西行,明月低聲在他耳畔指點,「這里有陣法,是我父親布下的,你往南三步,再往西五步,然後是往西南三步,再往前一步——」
扮舒唱按照她所說的踏過去,最後一步隱隱覺得腳底有些不對勁,然而想收回已經來不及,腳下傳來「 嗒」一聲響,整個身子猛然往下沉,重重地跌在冰冷的地面上。
這是個洞穴一般的牢籠,一丈開闊,四周都是光滑的石壁,出口高達五丈,他們沒有摔成肉泥已是萬幸,以他的輕功想出去根本是妄想。
第4章(2)
扮舒唱一把抽開束著兩人的腰帶,眼中神情又驚又怒,「你——」他沒有想到這個一直無比合作的女孩子居然會使詐。
「啊,對不起……」明月的腦袋擱在他肩上,懶洋洋道,「這地方我不常來,沒想到步法已經忘記了。」
如果他還相信她,那就是天字第一號蠢人。他想起她在酒樓看到他的第一眼,明明半醉卻仍然靈活非常的眼眸——當初他就應該察覺,這根本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
他伸手解了她的穴道,她剛動了動手腳,他的指尖又輕輕一點。
這一點,並沒有妨礙她的動作。然而她正要站起來,立刻有一股異樣的刺痛散至四肢百骸。她申吟一聲,痛得坐回地面。
「這也是中原武術的一種,名叫分筋錯骨手。」哥舒唱淡淡地解釋,「你身無內力,我也沒有太為難你,只不過用了一成力氣。如果你再不考慮打開這個牢房,我會再加一成。」
「你……你……」她疼得額上冒出大顆的冷汗,咬著唇,「你……竟然對付一個弱女子……」
扮舒唱再加了一成力道,她立刻痛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同意,就點頭,如果不同意,我們就繼續。」哥舒唱的聲音鎮靜非常,一字字送到她的耳朵里。
她立刻點頭。
扮舒唱收了手,那無法忍受的痛楚終于自她身上撤離。
她喘息著,臉上有一絲笑意,「你說無論做什麼都……都很盡職……我看,你做男人就差了一大截……」
扮舒唱逼近她︰「出口在哪里?」
他眼神狠厲,一點也沒有商量的余地。
明月噤口,喘了會兒氣,道︰「唯一有出口,就在頭頂。」
扮舒唱眉峰一皺,明月立刻道︰「你能不能听我說完再動手?現在只有我大聲叫人過來,把我們拉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