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夫人果然還在門外,臉含怒氣,「你們兩個,哪個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娘,你看不出來尚良言已經病得不清了嗎?」元上陌道,「她早已經瘋了,只是尚家人的瞞著我們罷了。」
「良言瘋了?!」元夫人大吃一驚,「怎麼可能?這不是好端端的嗎?」然而想到她剛才踹門以及關門的舉動,聲音又忍不住低了下來。猛然之間,元夫人抬起了頭,「不行!良言瘋了,你更加不能退婚!」
「為什麼?!」
「她瘋了,更需要人照顧!她娘去得早,他爹又不怎麼管事,你讓她一個人在尚家,豈不更可憐?不行,阿雲臨終前拉著我的手托我照顧她,我不能對不起阿雲。」
阿雲,大概就是良言的母親了。
「可是難道要我娶個瘋子?」
「一定要娶!」元夫人極堅持,「陌兒,我知道委屈你了,你娶她回來,讓她住在元家,一生有人照顧,你可以娶侍妾,無論娶多少個娘都不說你了。」
桑桑跌足,沒有想到居然栽在元夫人在這里。
「多謝慧姨。」良言眼眶發紅,向元夫人微施一禮,「我娘有慧姨這樣的朋友,一世也沒算白活。」
元夫人又驚又喜,「看看看,她這不是好好的,哪里瘋了!?上陌!我就知道是你的問題,你不想娶她是不是?良言哪里不好?!」
「良言蒲柳之姿,原本就配不上元公子。是上天垂憐才蒙慧姨疼愛,得以許給這樣的夫君。我心中感激得很。關于我的病,前陣子踫到劫匪,一直擔驚受怕,所以讓大家誤會了。」說著她向元上陌微施一禮,「公子,成親之後,我必孝敬公婆,謹守婦道,望公子成全。」
元夫人頓時喜得眉開眼笑,拉著良言,道︰「好好好,這麼好的媳婦,上哪里去找?」
桑桑驚在一旁跺腳,「良言,你要干什麼?!你在她面前賣什麼乖?你越乖,她越不讓退婚啊!」
元上陌也驚疑不定,暗暗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她不是說要退婚的嗎?!
良言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這眼神……這眼神……這眼神靜若秋月,寂似秋風,有一股無言的寂寞蕭瑟之意……她怎麼可能有這樣的眼神?!
元上陌如受雷擊,猛然一震,指尖顫顫地指著她,「你、你不是她!」
「你胡說什麼?」元夫人白了他一眼,「我看瘋的人不是良言而是你!良言,不要理他,他這陣子精神恍惚,老說胡話。走,跟我到屋里去喝茶。」
元上陌一把拉住良言,眼楮里似已充血,「一個身子,真的能有兩個魂魄?你回來了,她呢?她呢?!」
「上陌!」元夫人吃了一驚,「你沒事吧?」
「不要退婚。」良言望著他,以無聲的口形說道,「想跟她在一起,就不要退婚。」
桑桑在旁邊瞧得一清二楚,猛然間,她明白了!
就像她想成全良言和任宣一樣,良言要成全她和元上陌!
桑桑被這個事實驚呆了!
「不可以——」桑桑喊,「你怎麼辦?任宣怎麼辦?怎麼可以這樣?」
「我和任宣已經說好了。」良言對她微笑,「我跟他原本就不能在一起,而你們,你們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
「可是、可是……」
桑桑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發現身邊的人群慌亂起來,元夫人、元上陌以及下人們紛紛圍著尚良言。
而尚良言,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這就是自己以前跟良言說話的樣子,現在,只不過換了個個兒而已!
元上陌急急地把她抱到床上。
以前她也有過這樣的離魂癥狀,當時被他一巴掌打醒了,他揚起手,目光落到這張臉上,居然,落不下去。
一巴掌下去,會很痛吧……
元夫人一迭聲吩咐︰「快去,快去把任宣叫來!」
任宣很快來了,查看了她的脈象,只說是一時疲勞,睡一會兒便無妨。元夫人這才放心,帶著下人們離開。
任宣和元上陌守在床前。
「她們的事,你知道嗎?」
「知道。」
「任宣……你喜歡尚良言,為什麼不跟我說?」
任宣的眼楮垂下去,「怎麼說?告訴你,我喜歡的人是你的未婚妻?」
「有何不可?如果你一早告訴我,也許尚良言早就成了你的妻子。只要我抵死不娶她,我娘再生氣,也不能殺了我。」
任宣沉默,片刻,道︰「我……並不能肯定她是否同我喜歡她一樣喜歡著我……」
元上陌也沉默了,屋子里靜悄悄的,仿佛听得見時光流逝的聲響,他輕輕地問︰「你說,一會兒醒過來的會是誰?」
「是路姑娘。」
元上陌抬起頭,「你這麼肯定?」
「因為我已和良言說好,此生已矣,來世再見。」任宣微笑,「上陌,你要珍惜。」
床上的人輕輕睜開眼楮。
在睜眼的一剎那,盡避還有些迷蒙,眸子里卻有一團跳躍的熒光。
元上陌立刻知道她是誰,幾乎沒有說一句話,他握著她的手。
桑桑靠著他,眼楮卻望著任宣,心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開口……只是怔怔地看著,無言。
「你醒來,我也可以走了。」任宣站起來,輕聲道,「路姑娘,謝謝你。」
「謝我?」桑桑只覺得自己太對不起他們了,明明說幫他們,最後卻是自己佔據了這個身體。
「如果不是你,我和良言也許永遠不能確知彼此的心意。」任宣道,說著,微微一笑。他原本就長得俊逸出塵,這一笑,簡直有如明月般的清輝,仿佛整個屋子都被他照亮。
他一笑而去,背影頎長,眉眼清亮,是如此美麗的男子。
桑桑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說不出話來。
元上陌輕輕地從後面擁住她,低聲問︰「你叫路桑桑?」
「你其實並不信我的話,是不是?」桑桑問。
听到他震驚地問良言一個人的身子里有兩個魂的時候,她就知道,他根本沒有相信她。
「這樣的事,如果沒有親見,我打死也不會相信。」
「那你還說你信了!」桑桑瞪著他,「你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覺得,既然你還願意騙我,我就願意相信。」元上陌的臉,貼在她的發上,聲音帶著低低的回響,震蕩著她的心髒,「我當時想,就算你喜歡的是任宣,起碼在你騙我的一刻,我可以當做你是真的喜歡我。」
桑桑忍不住又哭了,把頭埋進他胸前。整張臉都埋進去,好像恨不得把整個人都擠進他的胸腔里。
臉上沾著淚痕,貼在他的衣服上,面頰有微微的刺痛。不知從什麼起她變得這麼愛哭,心好像裝滿了淚水,一滴一滴,滲進他的衣服里。
「不要哭,桑桑。」元上陌感覺到她的背脊輕輕抽動,他握著她的肩膀,令她抬起頭來,眼楮望著她的眼楮,「從今以後,我們都可以在一起了。」
這句話,帶著一種辛酸的溫暖。
失而復得,令他可以不顧一切去珍惜眼前的人。
是的,愛情是自私。任宣和良言可以為了成全他和桑桑而離去,而他的腦海里,卻從來沒有考慮過讓桑桑離開。
她不能離開,他不能放她走,如果她走了,他到哪里再去找這樣一個,跟他賭錢跟他烤魚的人?世上又怎麼還會有第二個女人,能讓他如飛翔一樣快樂,又如死去一樣傷心?
第7章(1)
婚期將近,兩家開始忙碌起來。
而桑桑也開始約束自己的舉止,努力朝「尚良言」發展,外人看上去,仿佛正在康復中。尚知敬看了十分欣慰,下人們也慢慢開始願意接近她,只是桃兒,一天晚上問︰「大仙,再過半個月就是小姐嫁到元家的日子了,大仙想出什麼好辦法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