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疼愛?是嗎?
而且他叫她什麼?良言?
這回夢大發了,連名字都改了。
任宣心疼地皺著眉,搭了搭她的脈,隨即捏了捏她說的痛處,一踫到手肘和膝蓋,桑桑頓時慘叫起來。
「沒事沒事。」
他安慰她,眸子里竟含著一絲淚光,仿佛恨不得代她受這些苦。桑桑再一次想起了老媽。
「為什麼我會做這樣的夢?」她郁悶死了,「為什麼總是不醒?我到底睡了多久?天哪,一定坐過站了!」
「你說什麼?」任宣憂心起來。
「大概是摔糊涂了。」元上陌把那男人交給手下五花大綁,自己蹲到她面前來,借著火光細看一下,「她就是尚良言?」
任宣點點頭。
「長得也不怎麼樣嘛!」元上陌說,「我老娘還把她吹得天上有地下無。」
「我長得好不好怎麼了?!」桑桑憤怒,即便從來不是什麼大美女,還是經常因為長相清秀而得到不少夸獎的,哪有人這樣當著她的面鄙視她的長相?「再不怎麼樣,也不關你的事!」
「良言不要胡說。」任宣有些緊張地止住她,「這是元上陌,是你的未婚夫。」
「他不是說不要我嗎?我已經摔殘廢了,長得正如他所說,也不怎麼樣,干脆不要娶了。」
「良言!」任宣有些驚異地看著她,「你怎麼這麼說話?」
「都說了腦子被摔糊涂了。」元上陌搖頭,「一點兒也不像我老娘說的斯文溫柔嘛!」
桑桑懶得理他,跟一個夢里的人生什麼氣?她偏過頭去。
因為桑桑的傷勢不宜顛簸,暫時就在這個院子里住下。任宣連夜吩咐人取來需要的草藥,在她右手肘和右膝蓋上敷了一層又一層,雖然氣味古怪,但那鑽心的痛倒真的稍稍好了些。
元上陌問了問她的傷勢,得到一個「只要好好調養便無礙」的回答,當夜就回去了。
這沒心沒肺的未婚夫!
倒是任宣照顧了她一整晚。
真的,是一整晚。
睡著睡著,她會迷迷糊糊醒來一下,又迷迷糊糊睡去,每一次都看到任宣在旁邊守著。
不可思議,夢境竟如此真切,連時間都這樣真實地流淌。
然而睡著了,就會醒來的吧?
醒來了,這奇異的夢境就會結束了。
第二天清晨,眼皮上感覺到了亮光。
她打了個哈欠,腦子里涌進來的第一個念頭是︰高考第二天了。
順便伸個懶腰,卻被從手上和腿上傳來的劇痛驚醒。
真的——醒了——
睜開處,不是淡粉色的壁紙,不是亂堆的書桌,不是枕邊的粉紅豬,不是右邊的電腦,不是會尖叫的鬧鐘——
一切仍如昨日,土木結構的房屋,寬大的木雕床,掛著看不出原本色澤的帳幔。
床邊,守著昨夜夢里的清俊帥哥,任宣。
見她醒來,他微微笑,「醒了?」
醒了?不,不,沒有醒,她還留在夢里!
她還在做夢!
還是接著昨天的夢!
說不出的恐懼,如水一樣淹沒了她,「你掐我一下。」她說。
任宣不明白。
「拉一下我的頭發,打我一下,總之隨便怎麼樣都行……」桑桑煩躁地捂住臉,隱隱有相當糟糕的預感。
任宣想了想,輕輕扯了一下她的頭發。
不算痛,一點點的疼。
其實何必做這樣的實驗?昨天那樣摔下來,那樣真實的痛楚,難道真的只是一場夢嗎?
「良言,藥已經煎好了,要不要現在喝?」
「你叫我良言?」
「我一直都是這樣叫你的,怎麼了?」
「我姓尚,叫尚良言?你一直這樣叫我?我們認識多久了?」
「從你出生,我就認識你了。我的母親是你母親的姐姐,我們是表兄妹,你不記得了嗎?」任宣忍不住有些擔憂地看著她,「你還好嗎?」
「尚良言?尚良言?」桑桑怔忡地念,忽然問,「你有鏡子嗎?」
「沒有。放心,摔下來時並沒有踫著臉。」
「沒鏡子?」桑桑內心焦躁,思緒紛雜,「那、那去給我打盆水。」
任宣依言打來水。
水面不停波動,而後緩緩停下。
一張不停搖晃的臉,終于慢慢定下來。
于是,她看清楚了水中的臉。
水中的人,有兩道細長的眉毛,眼楮大而秀麗,鼻梁極精致,下巴尖尖,長發有些亂,神情透出一股說不出的緊張。
這張臉很美,我見猶憐。
卻不是她自己的臉。
路桑桑的下巴,沒有這麼尖。
路桑桑的眼楮,沒有這麼大。
路桑桑的眉毛,沒有這麼細長。
路桑桑沒有這麼漂亮。
這不是路桑桑。
這是尚良言!
第2章(1)
穿越。
多麼神奇的字眼。
並且神奇地發生在她身上。
她居然在高考的公交車上,穿越到晉朝來了!
神奇吧?!這居然不是夢!
是真的!
她真的像無數個女主角一樣,神奇地穿越了啊!
桑桑大笑,笑出了眼淚。忽然又悲傷,她的高考、她的高考,她苦苦讀了這麼多年,卻在高考的時候沒影了!
丫環們小心翼翼地躲避著花廳里又哭又笑的女孩子,大小姐自從回來以後,精神狀態就極其糟糕。
每個人都認為她是被這起意外嚇瘋了,連身為大夫的任宣,連尚良言的親生父親尚知敬也是。以她傷勢未愈為由,不許她走出院門一步,生怕家里出來個瘋子嚇著人。
當然這不能怪他們。怪就怪她不該在吃到一碗細羹羊湯面的時候,「嘩啦啦」當場連湯底都喝了個精光……還有一連串不認識老爹不認識老娘及老妹的行為,足夠讓所有人對她的正常與否抱有相當的懷疑。
其實桑桑很想問一問,那些穿越後的幸運兒們,是如何不被人看出絲毫異樣且如魚得水滋滋潤潤地生活下來的?為什麼她一穿越就被關押在土房子里,好容易拼著殘廢的危險逃了出來,又被當成瘋子關押在院子里——她已經在這里待了十多天,一直沒有踏出過院門!
雖然這院子里有漂亮的花花草草,雖然房間里的桌椅擺設讓她感興趣了好一陣子,雖然從前要看這些古建築,還得花錢買票去景點,但也不能代表她樂意被限制自由。
再漂亮的牢籠,也是牢籠!
桑桑再一次憤慨到快要哭了。
「小姐……」丫環桃兒怯生生地走過來,「該吃午飯了。」
唉。這丫頭,原本據說是跟尚良言感情最好的一個,現在卻怕桑桑怕成這個樣子。
「我看上去真的像瘋子嗎?」桑桑問。
驚恐立刻涌上了桃兒的臉,她強自鎮定地搖了搖頭。
「從我來這里以後,我有沒有摔過東西?有沒有打過人?」
桃兒繼續搖頭。
「我好像連脾氣都沒有發過啊,為什麼你這麼怕我?難道你真的認為我瘋了嗎?」
「不……不是……」
「又說謊。你一定認為我是瘋子,聲音都發抖了。」
豈止聲音發抖,桃兒整個身子都在發抖,驀地,她跪了下去,「大仙,桃兒斗膽,請你放過小姐吧!」
「大仙?」
「您當然不是瘋子,可您不是小姐。我從小苞著小姐,小姐的脾氣我再熟悉不過。」桃兒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拿出了極大的勇氣,很有一副拼了命的模樣,話說得飛快,「大仙您神通廣大,小姐卻是個可憐人。求求大仙,放過小姐吧!大仙要找人上身,就找桃兒吧!」
說著,拼命磕頭。
桑桑連忙去拉她,桃兒卻只是磕頭。桑桑的傷還沒好,全邊身子形同虛設,一點力氣也用不上,拉不起來,說又不听。桑桑挫敗極了,一把摔了手里杵著的拐杖,用的力氣極大,拐杖與石徑相撞,發出巨大的聲響,桃兒嚇得呆住,停止了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