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哲就是董事長啊!」娉婷都被弄糊涂了。
明心看著她一笑,當時自己也是這樣想的啊,直到今天才明白之前安斯哲說的話——安斯哲和景安的董事長,是不同的。
原來同一件事情,不同的經歷之後,看法真的會不同。
她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那你到底願不願意呢?」
「不知道……」
娉婷看著她,眼前這個略帶憂愁的女孩子,跟去年那個笑得比誰都燦爛的莫明心,不同了。她長大了,遇到了取舍,懂得了憂郁……
「明心,為了你的幸福,我得告訴你一件事……」
「唔,你說。」
「這也算是公司機密,請你無論對任何人都不要說是我泄漏的。」娉婷壓低了聲音,輕輕說道,「公司想收購一家娛樂公司,董事長想要董事會百分之八十的通過率。」
「唔……」
「可是董事長自己只有百分之二十,另外有百分這三十十在安老太太手里。安老太太說,要董事長結婚之後,才能動用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明心渾身一震,手臂顫抖,手里的調羹落到盤子邊上,發出「叮」地的一聲輕響。她幾乎說不出話來,「你是說——」
他是為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才結婚的!
敝不得,一開始就向她求婚……
明心的臉色雪白,唇上的血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娉婷的嘴在面前動,可她一個字也听不進去。腦子里只有一個聲音,「他是為了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才結婚!」
是了,這才符合景安董事長的行事作風,這才符合安斯哲的脾氣。
「明心,明心……你還好吧?」娉婷有些著急地看著她,她的臉色,蒼白得可怕。
「還好……」她擠出一個虛弱的微笑,電話忽然在這個時候響起,是申時青。
「你好,莫小姐,吃完飯如果有時間的話,請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好嗎?」
明心下意識地答應著,娉婷不放心她,送她上樓。
明心的眼楮有些發直地盯著安斯哲的辦公室,那些透明的玻璃牆在陽光下干淨得耀眼,里面空無一人。
「莫小姐,請坐。」
申時青遞給她一份文件,「作為景安的董事長夫人,莫小姐現在的形象和修養尚需要進一步提升。董事長讓我幫你安排了進修的課程。有專門的禮儀、化妝、形體及運動老師指導你。」申時青指著文件上的課名和老師名字,很有耐心地介紹給她听,她卻直直地坐在沙發里,眼楮望在虛空處——
難怪,他會拿那樣一份結婚協議給她簽——婚姻在他眼中只不過是一份協議!同所有的買賣合同沒什麼兩樣!
他為什麼找她?吃定她痴心只為談一場戀愛?是啊,她的心願只不過想談場戀愛而已,像這樣充滿了利益和雜質的愛情,還是愛情嗎?
「收購呵……」一直呆如木雕的明心忽然開了口,臉上掛著淡淡的、迷蒙的、淒楚的笑意,「景安一直是這樣吧,收購一家公司,然後再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造……可是,莫明心再怎麼改造,也還是莫明心……而且,不想被收購。」
她看著申時青,那眼神如水如月如雲如霧,仿佛籠上了一層輕煙,看不真切,她站起身來,推門出去。
每個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都是不同的吧。
在安斯哲的生命中,景安是最重要的。
明心不懷疑他對自己的喜歡,不然,世上這麼多女人,以他的條件,要誰不行?可是,再多的喜歡,都不是愛——他甚至沒有說過一句「我愛你」。
即使是愛,也要排在景安的後面。
明心終于理解了阿澤的悲哀。他知道娉婷是愛他的,可是再愛也比不上她的事業——他的情敵不是別人,正是他所愛的人本身。他永遠也勝不了這個情敵。永遠,也不可能完全地擁有她。
所以他離開。
看著明心走出辦公室大門,申時青心情極好,歡暢地吐出一口氣,把手上的文件放下,「他以為跟莫明心十拿九穩,已經私下和星娛簽合同。安老太太那邊,正等著兒媳婦上門見婆婆。這下萬事俱備,我卻吹走了東風。呵,天上從來不會掉什麼餡餅,任何一樣東西都要努力去爭取,去交換。倪小姐,我們的合作很成功。」她又燦然一笑,「豈止是成功,簡直是天衣無縫。」
娉婷垂下了眼瞼。
申時青看著她,微微一笑,「任何努力,都會有回報的。倪小姐,相信我,用不了多長時間,你便能名列景安高層。」
「事情已經逼到了眼前,明心走了,申小姐便是當仁不讓的東風。」娉婷說著,苦笑了一下,像申時青這樣的女人,什麼手段使不出來?又有什麼東西會得不到?哦不,她會得到董事長的愛情嗎?
愛情……
娉婷在心底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愛情這兩個字,除明心那樣的人,現今這樣的社會,還有誰會把它捧在心手里。
像自己的,不就是說扔就扔了嗎?
那晚,他關上門,發出「 」的一下撞擊聲。就那麼一聲響,是她的愛情破碎的聲音。
申時青不無得意地一笑,容光煥發。
是的。已經簽好了的合約,怎麼能取消?既然要踐約,老太太手里的百分之三十股份就得松口,老太太要松口,安斯哲就得把人帶回家……呵,莫明心那樣的年輕女孩,情竇初開,哪里還會跟他回家呢?
不同的人,不同的性格,就會有不同的弱點。莫明心的弱點是太過相信純潔無瑕的愛,倪娉婷的弱點是太過功利一心想往上攀,安斯哲呢,他的弱點便是景安。
而自己的呢?
也許弱點就是她自己。
她永遠都會把自己擺放在最有利的位置,自己的獲益在她的生命里才是最重要的。嫁給安斯哲,與其說出于愛情,不如說,嫁給自己想要的生活。
景安的女主人,有多麼大的一塊天地是屬于她的呵!
申時青的笑容那麼得意,那麼滿意,眼楮充滿了不可一世的光芒,娉婷看著這個躊躇滿志的女人,心里面有說不出的恍惚。娉婷帶著這層恍惚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這是她第一次擁有自己的辦公室。桌上的薄薄的液晶顯示器因為主人離開的時間太久,屏幕保護上「山到絕頂我為峰」的七字正在不住晃。
山到絕頂我為峰。
如果景安是座高山,除了安斯哲,絕頂之上,就是申時青了吧?
像申時青那般才干、那般風華,也許此生娉婷都是學不來的。
山到絕頂又怎麼樣?活得像申時青又怎麼樣?一個人守著三套房子兩輛車無數國際名牌又怎麼樣?
就算安斯哲娶了申時青,以後的生活,兩個人會快樂嗎?
娉婷趴在桌上,心頭像壓了億萬噸的重負,一顆心髒垂進深淵里去。
第一次,進入景安第一次,她看著申時青那張光芒萬丈的臉時,心底充滿的不是敬重和艷羨,而是同情。
生命中的一切都充滿了競爭和掠奪,時時刻刻,整個人都處在戰斗狀態……即使是最親的人面前,也不能放松警惕……
第二天,明心沒有來上班。
第三天,明心沒有來上班。
第四天,倪娉婷被叫進安斯哲的辦公室。
「倪小姐你好,請坐。」安斯哲對她很是客氣,然而客氣之中有股掩不住的急切,「請問你知道明心去哪兒了嗎?」
「她……也許在家里?」
「我去過。」那一天沒有她的消息,他馬上驅車去了幸福山莊,然後,里面那位叫單西容的厲害女人只是翻了翻白眼告訴他三個字︰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