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哦。明心頹然地想。
晚上睡到半夜忽然想起,啊,他舌頭痛,不方便吃東西,那她可以煲點湯送點他啊!
總算想到道歉的方式了。她連忙起床忙乎了半宿。
第二天一早,拎著保溫瓶去上班。
打完卡之後,偷偷模模地爬上四十樓,安斯哲不在辦公室,一問阿眉,原來在開會。
「哪,這個麻煩你幫我交給他好嗎?」明心把湯交給阿眉。
「好的。」
全公司上下都知道這兩個人的關系不同尋常,身為董事長秘書的她更是看慣了明心跑上跑下,阿眉很熱情地答應下來,待董事會議結束,便把保溫瓶送到安斯哲辦公室。
「這是什麼?」跟著一起進來的申時青問。
「是莫小姐送給董事長的。」
他聞言頓了頓,瞧了保溫瓶一眼。又有什麼花樣?
「呵,看樣子,是盅愛心湯水。」申時青強忍下心頭的不悅,微笑著說。
他擰開蓋子,里面果然是湯。只是氣味和顏色都顯得十分可疑。
也許里面加了洗衣粉……或者撒了泥土也說不定。
今天不是愚人節,她為什麼還要開這些玩笑?
他把湯放到一邊,示意申時青坐下。
多年合作,即使不用說話,申時青也理解他的意思,開始說起星娛的情況。
雖然她不知道安斯哲和莫明心兩人之間的問題,但從這瓶湯上看,在他的心目中,始終是工作第一。
不然誰會對自己愛的人親手炮制的湯水只是淡淡地瞧了一眼呢?
中午快下班時,明心又跑到安斯哲辦公室。這回他人在。
「嗨。」她笑著打了個招呼,心里不知道為什麼跳得很厲害,「那個,湯好喝嗎?」
她可是加了很多藥材進去哦,應該會蠻補的。
安斯哲沒有說話,起身把那保溫瓶拎到桌上。
「你喝完啦?」明心很開心地接過,手里只覺得一沉,她意外地抬起頭,「你沒喝?」
是,一點也沒喝。
她愣愣地看看湯,又看看他,明亮的眼楮一時之間就暗了下來。安斯哲在心中嘆了口氣,寫下︰「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開玩笑?」
啊,她想起昨天自己對那枚釘子做出的解釋——可是,他認為她今天又來給他送釘子了嗎?
一直以來對他的傷害,已經讓他認定她不可能會對他好嗎?他傷透了心嗎?
心里有種被緊緊掐了一下的痛,她身子緊緊顫抖,眼里涌上一層薄薄的水光,倒了一盞湯在瓶蓋里,當著他的面一口氣喝下去。
「呃咳咳咳……」湯一下肚,身體很不配合地抗拒這碗味道太過古怪的湯,眼楮咳得冒出淚來。
原來放了那麼多藥材的湯這麼難喝,難怪他以為她又在折騰他。
她苦笑。
她又把事情搞砸了。
她飛快地把蓋子蓋上,拎了保溫瓶就往外走。
「等等……」身後傳來含糊的聲響,只這兩個字,就令他的舌頭痛不可當,他大步走出來,隨手在阿眉桌上抽了張紙寫︰「沒事。」
到底,他不忍心看她落淚的樣子。
到底,他上輩子欠了她。
明心看著他微微抽搐的五官,那可想而知的疼痛,全是因為她……她忽然把手里的保溫瓶往地下一扔,蹲哭了起來。
他輕輕拍拍她的頭,把另一張白紙給她看,「別哭了。」
嗚,他越是不怪她,越是對她好,她就是難過,越恨自己。她哭得更狠了。
哭聲驚動了申時青,一出來便看到這幅景象。
呵,小女人的脾氣犯了嗎?他不喝湯,她便一哭二鬧三上吊?
「對不起,莫小姐。現在是辦公時間。」申時青的聲音在明心頭上響起。
明心抬起頭,抽泣著站了起來,抹了抹眼淚,臉上的妝一定亂得一塌糊涂吧?這個樣子很像一個小丑吧?她想了同事們議論了無數次的傳言,董事長和申助理才是天生一對。
是啊,站在高雅華貴的申時青面前,她多麼像一只丑小鴨。
看著安斯哲,哀傷像海水一樣淹沒了她,她勉強笑了一下,「其實我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的。可是,你看,我的廚藝實在太糟糕了。」她拎起保溫瓶往外走。
她轉身的姿勢充滿了決裂的意味,背影帶著無以言喻的重量,壓在他心上。他拉住她的胳膊,「我送你。」
「你送我?」明心的眼神迷茫的蒼茫,然而很快,她露出一個有些兒淒傷的笑容,「好吧。你送我吧。請帶我坐電梯好嗎?就當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最後的請求?
這句話是如此的熟悉。
而她眼中的哀傷……
他一震。此刻的明心,就像當日的他。
當日那個,想斬斷情絲、重新開始的他。
這個念頭令他整顆心都顫栗起來,他拉著她的手臂,跨入電梯。
又是那令人充滿了昏眩感的下降速度,可明心不再害怕了。電梯的燈光依在明亮,那一次,就在這個地方,他抱著她,幫她克服了這個從孩提起便一直困擾她的噩夢……
電梯飛快地降落,39、36、32、25、17……怎麼過得這麼快?一眨眼便是一層樓。這是她和他最後的時間啊!為什麼要過得這麼快?
眼淚從她的眼里流出,滑下面頰,滴進藍色的衣服上,暈成銅錢大的一塊深藍。她輕輕地,慢慢地把自己投進他的懷里,伸手捧起他的臉,踮起腳尖,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一個吻——
就像他當初對自己做的那樣!
「吻額頭是什麼意思?」
在景安董事長的辦公室,安斯哲寫下這句話,遞給安以念。
「吻額頭……一般是長輩對晚輩的吧……」戀人之間,要親就親嘴唄。
長輩對晚輩?
也許可以說得通,當初他之所以吻她的額頭,就是覺得既然不能成為情人,就不能吻她的唇,那麼只有吻她的額頭咯。可換在她身上,這種說法就行不通了……
「那麼對方比你小很多,卻吻了你的額頭……」
「喂,拜托你提問題的時候直接切入重點好不好?你是說有個小妹妹吻了你的額頭,你想知道這是否代表著她喜歡你,對不對?」
「呃,是的……不過我想她不大可能喜歡我……」
安以念郁悶地吐出一個煙圈,「老大,如果你的神經實在遲鈍得不知道那個女孩是不是喜歡你,我教你一個方法。」
「什麼方法?」
「直接去問她啊!」
「直接問?要是她不回答呢?」
「不回答也分很多種。如果她微笑或者臉紅,那就是喜歡啦。如果她尷尬或者像平常一樣冷靜,那麼就是不喜歡。」
安斯哲沉吟,「如果她不喜歡我,我還要去問,豈不是自討沒趣?」
安以念簡直要昏倒,「那你說怎麼辦?」
「如果知道怎麼辦,也不用把你找來……」
「我去幫你問好了!」安以念說著就站了起來。
安斯哲連忙攔住他,「我問,我問。」
可是要怎麼問呢?直接找到她,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似乎太那個一點了……
安斯哲為此煩悶足足一個星期,偶爾在大樓里遇見莫明心,卻又不知道為什麼,連目光也不敢太放在她身上……況且她總是和那個駱允澤在一起,每每想起這個男孩子,他就不自在。
有些焦躁。
三十年來從未出現過如此容易波動的情緒,腦海里只要閃過她的影子,就不能再保持正常的思維,董事會上,景安的老董事們都意外極了,會議進行到一半,這個素來鎮定如亙精明無比的董事長竟然發起了呆。
「安董……安董……」他的助手申時青低聲提醒他。
「呃,嗯,嗯。」他回過神來,繼續開會,可是會議快結束時,在人們期待他做例行的指示時,又魂游天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