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她們商量好了對策。茱麗不能拿真相和母親及舅舅對質。如果他們知道美玲說出有關她生父的背景,他們很可能不準她再到美玲姨媽的家。
一想到那種可能性就令茱麗心寒。美玲姨媽、賀伯姨父及嘉琳已像茱麗的家人,他們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而她不能讓她母親隔絕他們。
不論多困難,茱麗必須耐住性子。她得等到自己年紀稍長,身體更健壯時。那時,如果她仍有意,她可以設法到高地,尋找她的親身父親。嘉琳答應幫她。
時光在再,嘉琳已和邊界施氏家的一個青年有了婚約。但是婚禮前三個月,柯家和施家族長失合。麥派特充份利用這樁怨隙,在婚約破裂後不到一星期向嘉琳求婚。
當某麗听說她的朋友嫁給了一個高地的人,她相信那是命運向她伸出了援手。她已經答應嘉琳她生產時將去陪她,而既然到了那里,茱麗想,她總能設法見到她父親。
她準備明天動身,現在嘉琳的親戚已經前來接她。唯一的問題在如何向岱克舅舅解釋。
幸好她母親已返回倫敦。茱麗的母親喜歡宮廷生活的喧鬧浮華,松散的道德規範,還有各個家族之間的秘密私通。目前她看上了瑞奇男爵,她一位要好女伴的英俊丈夫,而她已有兩個星期內將他弄上床的計劃。茱麗听到母親向岱克夸耀,接著嘲笑他憤怒的反應。
河娜做的任何事都不會使茉麗訝異。她慶幸眼前只需應付岱克。她一直等到離開前一晚才去說明她的計劃。她不打算請求他的核準,但她認為不告而別未免不夠光明磊落。
她怕死了和岱克照面。上樓到他的臥室時,她的胃照例梗塞起來。她祈望今晚的麥酒使岱克惆悵但不卑劣。
岱克的臥室一片漆黑,潮濕陳腐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每次進到這間臥室,茱麗總覺得要窒息,現在她就有這種感覺,連忙深吸一口氣穩定她的神經。
一支蠟燭置于岱克床畔的櫃子上,茱麗幾乎看不到陷在陰影中的岱克。她出聲喚他,他沒有回答。她走了進去,岱克終于注意到她並且叫了她一聲。
他的口齒不清,只揮揮手示意她過去。在她趕上前來到他的床畔後,他握住她的手。
他朝她露出模糊的一笑。她放心地松口氣。今晚他的情緒是抑郁而惆悵。
「過來坐在我旁邊,我剛想起那次我和你父親並肩作戰的情形。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每次攻擊號響起他都會唱起同一首歌?」
茱麗在床邊的椅子坐下。「舅舅,在你說故事前,我想和你談一件很重要的事,但你要答應我絕不生氣!」
「我什麼時候生過你的氣?」他問,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生她的氣千百次。「現在告訴我你的心事,茱麗。我會面帶微笑听完。」
她點點頭。「每年夏天,美玲姨媽和賀伯姨父會帶我參加邊界的慶典賽。賀伯姨父有親戚住在那里。」
「這個我知道,」岱克說。「把酒遞給我,然後你繼續說。」
茱麗注視舅舅吞下一大口麥酒後又再倒了一杯。
她胃中的不適增強。「美玲說我最好不要告訴你或母親參加賽會的事。她想你們知道我和蘇格蘭人交往會不高興。」
「這倒是實話,」岱克同意。「我通常不會記恨,但是你母親絕對有理由仇視他們。」
茱麗深吸一口氣,試圖控制住她的憤怒。「第一次去賽會時,我認識了一個名叫柯嘉琳的女孩。她和我立刻成了朋友。在嘉琳出嫁搬離邊界之前,我們每年夏天都在賽會中踫面。我對她許過一個承諾,現在是我實現的時候。我必須離開一小段時間。」她低聲說。
她的舅舅用充血的眼楮瞪著她。「怎麼?」他質問。「你要去哪里?」
「首先我想告訴你,我在十一歲時許下的承諾。」她等他點頭後繼續︰「由于嘉琳的母親和外婆都因生產而死亡,嘉琳相信她生產時也會死,」茱麗說。「因為遺傳的體質。」
「繼續說你的承諾吧,」他命令。「但是先替我再倒杯麥酒再說。」
茱麗倒空第二壺中的剩酒。「嘉琳要我答應于她即將生產時前去陪她。她希望她死時有我在場。這個要求毫不過份,所以我立刻同意了。雖然那是多年前許下的諾言,每年夏天我都告訴她我沒有改變心意。我不要我的朋友死去,」她補充。「為了那個原因,我盡可能學習最新的生產知識。美玲姨媽在這方面幫了許多忙。這兩年中,她找了許多有名的接生婆讓我去問。」
茱麗的坦白令岱克目瞪口呆。「你自認是這個女人的拯救者?若是上帝要召回你的朋友,你的阻擾只會使你的靈魂獲罪。渺小的你自認能改變命運?」他嗤聲說。
茱麗不願和他爭論。她已習慣了他的侮辱,已經不再為之心傷,但是她希望有個方法制止月復內的隱痛。她閉上眼,再做個深呼吸,接著昂起頭。「嘉琳的預產期將至,而她的親人即將來接我。我會很安全。我相信他們至少派了兩個女人和我做伴,以及相當人數的男人維護我的安全。」
岱克的頭靠回枕上。「我的天,你是在問我你能不能回到邊界?而你母親回來發現你不在時,我又該怎麼告訴她?」
茱麗不是要求他的準許,但是她決定不挑明。她的舅舅閉上眼,像是就要睡著了。她明白她必須加快速度,趁他酒醉昏睡前把話說完。
「我不是去邊界,」她說。「我是要去高地,靠近莫雷的偏僻地區。」
她舅舅的眼楮懊地睜開。「我不準!」他吼道。
「舅舅……」
他舉手欲摑她耳光。茱麗已經將椅子搬離他揮手可至的地方。「這件事不準再討論了。」他吼道。他氣惱得血管都爆了出來。
茱麗挺胸迎接他的怒氣。「但我還沒說完。」
岱克震驚莫名。茱麗一向安靜、羞澀,從未與他爭辯過。現在怎麼了?「是不是美玲在你腦袋里灌輸了什麼奇想?」他質問。
「我知道我父親的事。」
他瞇著眼瞧她好久,這才伸手去拿酒杯。茱麗注意到他的手在顫抖。
「你當然知道,男爵的一切事跡我都告訴過你。他……」
「我父親姓馬,而他住在高地。他不是英格蘭的男爵,他是蘇格蘭族長。」
「誰告訴你這些鬼話的?」
「很久以前美玲姨媽就告訴我了。」
「她撒謊,」他尖叫。「你為什麼要听她的,我妹妹……」
「她說的若不是實話,你為什麼要反對我去高地?」
他醉醒醒地無法想出能令她信服的答案。「你就是不能去,听到沒有?」
「就算魔鬼也阻止不了我去找嘉琳。」她鎮靜地反駁。
「你一走,這里就永遠不歡迎你回來。」
她點頭。「那我就不回來。」
「不知感激的丫頭,」他大叫。「我試著拯救你,我編出有關你父親的那些故事……」
他沒說下去,茱麗搖搖頭。「你為什麼要編那些故事?」她問。
「我想給你一些能引以為傲的東西,我可憐你,想讓你好過一生。」
茱麗的胃揪成一團,她幾乎要蟋起身體。「我听母親說賀伯姨父低人一等,因為他的血統不純正。她對我也是這種感覺,是嗎?」
「要回答這個問題並不簡單,」他回答。現在他的聲調疲憊,像是斗敗了。「我只能盡量減輕她對你的影響力。」
「掛在壁爐上的劍……它到底屬于誰的?」她問。
「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