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塞奧勉強擠出那個字,但還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因為他睜開眼楮時看到她正望著他。
「你該睡覺了,布先生。」
「他在抗拒。」
「妳……」塞奧再度說。
「什麼事?」
「妳想要對我怎麼樣?」
躲在他後方的男人說︰「米克想要你的闌尾,布先生。」
听來沒什麼不好。他向來樂于幫助美女。「行。」他低聲說。「在我的皮夾里。」
「可以了。」
「也該是時候了。」那個男人說。
「今晚要听什麼,雷醫師?」
「妳明知故問,安妮。」
室內響起一片申吟,然後是一聲卡答。塞奧听到椅子在他後方嘎吱作響,然後是那個陌生人的聲音叫他深呼吸。塞奧終于猜出躲在他後方的那個男人是誰。無疑是老牌鄉村歌手威利尼爾森,他正用渾厚滄桑的嗓音唱著什麼藍眼楮在雨中哭泣。
好熱鬧的宴會。
第二章
塞奧在睡眠中度過恢復期。第二天早晨醒來,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床側的護欄豎著,他正在注射點滴。他閉起眼楮想要厘清思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想不起來了。
十點多時他再度睜開眼楮。她在那里,站在床邊掀起他腰際的被單。藍眼楮。她終究不是他的幻想。
她今天看來不大一樣。她仍然穿著手術衣,但沒有戴手術帽,紅褐色的長發披在肩後。
她比他記憶中更漂亮。
她注意到他醒了。「早。感覺如何?還是有點昏昏欲睡嗎?」
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她伸手拿起控制器按下一個按鈕,床頭便緩緩升起。塞奧感到月復部右側一陣拉扯和輕微的刺痛。
「好的時候說一聲。」
「好了。」他說。「謝謝。」
她拿起他的病歷開始寫字,他則大剌剌地盯著她看。穿著病人袍坐在病床上令他感到脆弱和別扭。他想不出俏皮話對她說。他生平第一次想要迷人,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他是個死硬派的工作狂,生活里容不下社交風度。在妻子去世後的這四年里,他變得粗魯直率、不說廢話,因為那樣節省時間,而他近來總是急于把事情做完。這個突然的轉變令他意外。他真的想要迷人。他的麼弟查瑞會說比登天還難。但塞奧仍然認為他做得來。是的,迷人絕對是可以辦到的。
「記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事?」她問,抬眼瞄向他。
「我接受了手術。」
「是的。你的闌尾切除了。多拖十五分鐘,它就會破裂穿孔。」
「我只記得零星片段。妳的眼楮怎麼了?」
她微笑著又開始寫他的病歷。「我躲得不夠快。」
「妳是什麼人?」
「雷醫師。」
「米克?」
「你說什麼?」
「有人叫妳米克。」
米雪合起病歷,套上筆套,把筆插回口袋里。她把全部的注意力轉向他。外科護士說的沒錯。布塞奧長得是很帥,而且性感得要命。但這些都無關緊要,她只是他的醫生而已。但她還是忍不住像任何女人見到帥哥時會怦然心動。他的頭發亂翹,滿臉胡渣,但看起來還是性感無比。她的反應並無不當……除非他注意到她的反應。
「你剛問我問題,是不是?」
他看得出來他惹惱了她,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听到有人叫妳米克。」
她點頭。「對。我叫米雪,但醫護人員都叫我米克。」
「米雪這個名字很美。」
「謝謝。」
塞奧這會兒全想起來了。他在宴會上遇到這個穿黑色緊身晚禮服的美女。她美得令人屏息。他記得那個。她有雙勾魂藍眸,老牌鄉村歌手威利尼爾森和她在一起。他在唱歌。不,不可能是那樣。他的頭腦顯然還不大清楚。
「妳跟我說話……在手術後。」他說。
「在恢復室,是的。但大部分都是你在說話。」她再度微笑。
「是嗎?我說了什麼?」
「大部分都是胡言亂語。」她說。
「妳拿走了我的槍。它在哪里?」
「跟你的私人物品一起鎖在醫院的保險箱里,辜醫師會在你出院時把它們還給你。他會負責照顧你。待會兒他巡病房時,你就會見到他。」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布先生?」
「塞奧。」他更正。「我的名字叫塞奧。」
「我知道。你的弟弟跟我說過。」
「哪一個弟弟?」
「你有幾個弟弟?」
「五個。」他回答。「還有兩個妹妹。跟妳說話的是哪一個?」
「尼克。」她回答。「你給我他的電話號碼要我告訴他。他很擔心,叫我保證在手術後打給他。你一被推進恢復室,我就打電話告訴他,你不會有事。他想要過來,但我告訴他沒有那個必要,他似乎松了口氣。」
塞奧點頭。「尼克討厭搭飛機。」他解釋。「我什麼時候給妳他的電話號碼?我不記得了。」
「在做術前準備時。我們一給你止了痛,你的話就多了起來。對了,我的答覆是不行。我不會嫁給你。」
他微笑起來,認定她在開玩笑。「我不記得術前準備。但我記得我痛得要命。」
「毫無疑問。」
「手術是妳操的刀,對不對?那不是我的想像吧?」
「對,是我操的刀。」
她轉身準備退出房間。他還不想讓她離開,他想要多了解她一點。該死!他希望他更擅長閑聊。
「等一下。」
她停下腳步。「什麼事?」
「水……我可以喝水嗎?」
她走向床頭櫃,倒了一點水到杯子里遞給他。「輕輕抿一口。」她說。「如果惡心嘔吐,你會扯裂我精心縫合的傷口。」
「好。」他抿一口水,把杯子遞還給她。「妳當外科醫生嫌太年輕。」豬頭啊!他在心中咒罵自己,但一時之間想不出更好的話說。
「常有人那樣說。」
「妳看來應該在唸大學。」他說,但發現那是越描越黑。
她忍不住逗他說︰「事實上是高中。他們讓我開刀作為額外的學分。」
「雷醫師?可以打擾一下嗎?」一個男助手站在病房門口,腋下挾著一個大紙箱。
「什麼事,巴比?」
「辜醫師裝了這箱醫療器材用品要給妳的診所用。」那個年輕人說。「妳要我怎麼處理它?辜醫師把它放在護理站,但她們要我搬走,說它會擋路。」
「麻煩你把它放到我的衣物櫃里好嗎?」
「太大了放不進去。但它不重,我可以搬去妳的車子里。」
「車子被我爸爸開走了。」她環顧四周,然後望向塞奧。「我的箱子可不可以借放在你這里?我爸爸一到我就會把它搬走。」
「沒問題。」塞奧說。
「我不會再見到你,我今天就要返回家鄉了。但是別擔心,辜醫師是這里的外科主任,你會受到良好的照顧。」
「家鄉在哪里?」
「沼澤。」
「妳在開玩笑吧?」
「沒有。」她再度露出微笑。他注意到她的左頰有個小酒窩。「家鄉是沼澤環繞的小鎮,我等不及要回去了。」
「想家了?」
「是的。我在本質上是小鎮女孩。小鎮的生活平淡無奇,但我就喜歡那樣。」
「妳喜歡住在沼澤。」那是陳述,而非問題,但她還是作出回應。
「你听來很吃驚。」
「沒有,只是意外。」
「你來自大都市,八成很討厭小鎮。」
「何出此言?」
她聳聳肩。「你看來太……世故。」
他不知那是恭維或批判。「人有時會回不了家。何況,我覺得妳看來像紐奧良女郎。」
「我喜歡紐奧良,這里是美食天堂。」
「但永遠不會是家。」
「對。」
「這麼說來,妳是小鎮醫生?」
「好幾個中的一個。」她說。「我要在鎮上開診所,因為那里真的很需要,太多鎮民無法獲得長期的醫療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