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可以陪你去?」葛玲問莉娜。
「可以。」布朗搶在莉娜開口前說。
「我想獨處幾分鐘。」莉娜說。「我必須私下悼念。」
他們這才明白某個跟侯爵夫人很親的人去世了。
布朗立刻命令所有的僕人離開房間。他在關門後猶豫了一下,然後站在門外傾听。侯爵夫人悲痛的啜泣聲令他覺得自己真沒有用。
他不知道如何幫她。布朗挺起胸膛快步穿過走廊。侯爵夫人的安康現在是他的責任了。他不打算冒險,因此決定派六個而非四個人隨行保護侯爵夫人。
僕役長不該擅離職守,但事態嚴重使布朗顧不了那麼多。在把夫人安全送到爵爺懷里前,他要寸步不離地守著她。是的,他要跟去。如果他能記得如何穩穩地騎在馬背上,他很可能會領隊。
莉娜不知道她令她的僕人們憂心忡忡。她蜷臥在被子底下,抱著李昂的枕頭嚶嚶啜泣。
眼淚流干後,她緩緩地爬下床找剪刀。她要剪掉頭發,開始舉哀服喪。
從這一刻起,她的翠霞阿姨形同亡故,莉娜再也不認她這個阿姨了。
把頭發剪短幾吋花不了多少時間。葛玲拿著一件淺綠色衣裳跑進房間。她看到莉娜把頭發剪短了時,瞪了大眼楮,但保持沉默地伺候夫人更衣。
「我們十分鐘後就可以出發。」葛玲在離開臥室前低聲說。
莉娜走到窗前凝視遠方,她想起了家人。歡歡會愛死這片鄉野;「黑狼」也會覺得印象深刻,但高傲的他絕不會承認。如果知道李昂擁有這麼多土地,他還會大惑不解。「白鷹」則會對李昂的馬廄印象深刻。
「他們沒有死。」莉娜生氣地自言自語。
她又哭了起來。不,他們沒有死,那封信是騙人的。如果家人出了事,她的心一定會感應到的。
「我會感應到的。」
對,那是詭計。她不知阿姨是怎麼動的手腳,但絕對是她搞的鬼。那個邪惡的女人希望莉娜以為她的印地安家人死了。
莉娜不明白伯爵夫人的理由何在。
李昂一定能解釋,他是個精明的戰士,清楚壞人的伎倆。
她迫切地想到丈夫身邊,她要他擁她入懷,告訴她他有多愛她。然後她要他吻去她的痛苦和哀愁。
李昂定會滿足她的要求,這是他的責任。
李昂抵達倫敦寓所時,理察爵士正在他家的門口等待。
理察面無笑容。
李昂立刻起了戒心。「你發福了。」他招呼道。
「我胖了。」理察承認,咧嘴而笑,拍拍肚子強調他胖在哪里。
李昂開始放松。朋友的態度說明了一切。理察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但他輕松的態度顯示事情並不嚴重。
理察轉身敲門,僕人立刻來應門。李昂把馬交給僕人,然後領著朋友進書房。
理察是個胡須濃密、發梢銀白的大個子。背有點駝,說話溫和,臉上總是帶著戒備的表情。他只有跟李昂在一起時例外,因為他完全信任他的年輕朋友。
「天下大亂了。」理察說。
李昂聳起一道眉毛。
「隆恩受到限制外出的軟禁。」理察坐進書桌前面的真皮高背椅里。「我企圖干預,但控告已被魏林漢歸檔。現在這件事非靠你不可了。」
「他怎麼發現的?」李昂問,在書桌後坐下,開始翻閱堆在書桌中央的信件和邀請函。
理察呵呵低笑。「你對我們朋友的大難臨頭倒是泰然得很。」
「你說過,現在非我出馬不行了,我會處理這件事的。告訴我事情的經過。」
「魏林漢注意到隆恩手腕上的繃帶而猜到的。隆恩冒了太多險。」理察說。「好像是他在參加你的婚禮後在回家途中遇到魏林漢。對了,很抱歉錯過你的婚禮。沒辦法,我前天才回到倫敦。」
「沒關系,但你得到我的莊園來見見我的莉娜。」李昂說。「隆恩的反應如何?」他把話題轉回到迫切的問題上。
「還是平常那副滿不在乎的德性。」理察挖苦道。「他不能出門,索性天天在家開宴會。事實上今晚就有宴會,我想我會去看看。」
理察投給李昂心照不宣的一瞥。
李昂咧嘴而笑。「我也會去。別帶任何貴重的物品在身上,理察。你不想被杰克搶劫,對不對?」
「啊,那麼杰克會出現嘍?」
「那還用問。」
「隆恩一定會啼笑皆非。」理察突然在椅子里坐直,臉色嚴肅起來。「隆恩的事解決了,現在來說明我來找你的另一個理由。確切地說,你妻子的父親。」
理察的話吸引了李昂所有的注意力。李昂推開信件,傾身向前。
「你知不知道你的老丈人要來倫敦?」
李昂搖頭。「你怎麼會知道他這個人?」
「他名叫史德華,但你一定早就知道了。」
李昂點頭。他確實知道他岳父的全名,但完全是因為莉娜簽結婚證書時,他在旁邊看到的。「沒錯,史德華男爵。」
「他在很久以前幫過我們的忙。黎斯賓事件。你記得听說過那件不幸事故嗎?」
不幸事故?李昂搖頭。「我記得你把滑鐵盧戰役稱為拿破侖的不幸事故。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我對黎斯賓事件毫無印象。」
「你年紀輕,但我以為你遲早會听說。」理察輕聲細語。「我忘了我比你大二十歲,」他嘆口氣。「我該把棒子交給年輕一輩。」
「我替你工作期間,你試圖辭職過好幾次都沒有辭成。」
李昂巴不得立刻知道莉娜父親的事,但他很清楚理察的個性,知道催也沒有用。
「我就像條老獵犬,仍然對麻煩一嗅就知。」理察說。「黎斯賓是英國人,但他通敵叛國,出售機密。後來他的家人令他良心不安,他有一個妻子和四個小女兒。他來找我們自首。或者該說是我的前任,跟他達成協議。我們要抓的是更大的魚。在黎斯賓的全力配合下,我們設下陷阱捕捉他的上級。史德華男爵擔任我們的中間人。我不記得他是怎麼扯進來的。」他聳聳肩。「男爵盡力而為,據說采取了各項預防措施,但計劃還是一敗涂地。」
「怎麼說?」李昂問。
「黎斯賓的妻女慘遭殺害,喉嚨被割斷。凶案現場被布置成黎斯賓殺害妻女後,自裁身亡。」
「你不相信事情真是那樣吧?」李昂問。
「當然不信。我認為是黎斯賓的上級發現陷阱的事。」理察回答。「可能是踫巧,也可能是有人賣的情報。」
「那麼史德華男爵呢?他繼續跟政府合作嗎?」
「沒有。黎斯賓事件後不久他就結婚返國了。他目睹的暴行令他憤慨。他是第一個發現尸體的人,在那之後,再也不肯幫英國的忙了。不能怪他。我雖然不在場,但想象得出那種恐怖。」
「在那件事之後,你跟男爵有沒有保持聯絡?」
「我們沒有人有。」理察回答。
「不知道他曉不曉得他有個女兒。」
「天啊!你是說他不曉得?」
「父女從未謀面。我相信男爵以為他的妻子和孩子已經去世多年。事實上,跟我談的人都以為男爵也死了,雷納爵士就是其中之一。」
「沒錯,他們收到信時都很意外。」
「不知道男爵這些年都在做什麼。」
「听說史德華在返國一年左右失去他的王國,然後他就不知去向。我們沒有理由追查他的下落。」理察皺眉。「你有心事,說出來听听。」
「你有任何理由不信任男爵嗎?」
「原來如此。」
「告訴我你對他知道的事。」李昂說。「你能記得的每件事,我知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