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朝隆恩咧嘴而笑,然後朝台階底層的那堆身體點個頭。「施埃敏被壓在最下面。我想你關門時撞斷了他的鼻梁。」
「那麼我確實盡了本分。」隆恩立刻趾高氣揚起來。
李昂放聲大笑,用力拍一下隆恩的肩膀,然後轉身發現莉娜站在客廳門口。
她的表情仿佛看到鬼似的,杏眼圓睜,面無血色。李昂的心一抽。天啊!她一定看到他打斗了。他朝她跨出一步,但在她退後一步時停下。
他感到挫敗。她怕他。天啊!他的本意在保護她,而非嚇壞她。
莉娜突然跑向他,撲進他的懷里,差點把他撞倒。李昂不明白她的態度為何改變,但仍然慶幸在心。寬慰使他的站姿不再僵直。他伸出手臂環住她,下巴擱在她的頭頂,然後長嘆一聲。「我永遠也搞不懂你,對不對?」
「我好高興你沒有生我的氣。」
她的聲音因埋首在他胸膛而模糊不清,但他還是听得懂。「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
「因為我違背了諾言。」莉娜提醒他。「我離開客廳去替隆恩開門。」
李昂回望向他的朋友。「我記得我叫你回家去。」他皺眉道,接著突然注意到隆恩的狼狽模樣。「你怎麼了?我不記得你有加入打斗之中。」
「一點小意外。」隆恩說。
「他跌進樹籬里了。」莉娜解釋,因隆恩的尷尬表情而微笑。噢,隆恩居然臉紅了。
「樹籬?」李昂匪夷所思地重復。
「我想我要走路回家了。你的馬車可能還在我家門口等,李昂。我會叫車夫把車駛回來。晚安,莉娜公主。」
「不,你不可以走路。李昂,你應該——」
「讓他走回去,他家離這里不遠。」
莉娜沒有繼續反對。馬車必須有人去叫它駛過來,而她寧願由隆恩去叫,好讓她能跟李昂獨處幾分鐘。
「隆恩,謝謝你的幫忙。李昂,你要怎麼處理那些亂堆在我家外面人行道上的人?是我誤會,還是屋子後面真的還有兩個人?」
「我把那兩個人扔到屋外了。」李昂回答。
「他們醒來後自己會爬回家,」隆恩說。「除非你——」
「我沒有。」李昂說。
「沒有什麼?」莉娜問。
「殺死他們。」隆恩回答。
「隆恩,別嚇她。」
「天啊!但願沒有,想想那會有多麼難收拾。」莉娜驚駭地說,但理由卻完全不對。李昂和隆恩開始大笑。
「難道你不該哭哭啼啼什麼的嗎?」隆恩問。
「我應該嗎?」
「不應該,莉娜。」李昂說。」好了,別再愁眉苦臉了。」
「莉娜,你沒有穿鞋子!」隆恩突然月兌口而出。
「走路回家時留心。」莉娜顧左右而言他。「別讓人看到你的繃帶,他們也許會起疑心。」
門一上鎖,莉娜就轉向李昂,不料卻發現他已一步兩階地在上樓途中了。「你要去哪里?」
「洗手。」李昂頭也不回地說。「你的房間里不是有水嗎?」
她還來不及回答,他已消失在視線外。她急忙追到樓上去。
追到他時,她就後悔自己沒有在樓下等。李昂已經月兌掉了襯衫,彎腰在臉盆前往臉上和臂上潑水。
莉娜突然感到不知所措。他有寬厚的肩膀、結實的臂肌、濃密的胸毛和平坦的小骯。她從來沒有料到他打赤膊會是這副模樣,因而著迷地思忖著此刻被他擁在懷里會是什麼感覺。
他伸手去拿毛巾。莉娜拿走他手里的毛巾,開始擦干他的臉。「你曬得好黑,李昂。你經常不穿上衣在太陽下工作嗎?」她問。
「以前在我的船上時經常如此。」
「你有船?」莉娜听來很高興。
「曾經有。」李昂回答。「被火燒掉了,但我打算再造一艘。」
「親手嗎?」
李昂微笑。「不,我會雇人建造。」
「我喜歡我來英國時乘的那艘船。但不喜歡待在甲板下面,太狹窄了。」她聳肩承認。
她的聲音在顫抖,替他擦干肩膀的雙手也在顫抖。他身上的疤痕令她心跳加速。
李昂生平第一次感到有點窘迫不安。莉娜是那麼完美無瑕,他卻布滿疤痕。以前他不曾在意過那些丑陋的疤痕,現在卻覺得它們在提醒他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保證新船造好後帶你出海。」他听到自己說。
「太好了,李昂。」她回答。毛巾掉落在地板上,她的指尖輕滑過他胸膛上那道彎彎的長疤。「你好英俊。」她呢喃道。
「我全身都是疤。」他低聲回答,覺得他的聲音听來很沙啞。
「噢,不,它們是英勇的標記,漂亮極了。」她凝視著他說。
李昂心想,他永遠也無法習慣她的美。「我們應該回樓下去。」他說是這麼說,手卻把她拉進懷里。天啊!他情不自禁。想到他獨自跟她在她的臥室里,他腦海里的紳士念頭就全部不翼而飛了。
「可不可以在下樓前吻我?」她問。
他覺得她看起來像是已經被吻過的樣子。她的粉頰微紅,眼眸也變成深藍色。這個女人顯然不明白她的處境危險。如果知道此刻在他腦海里打轉的念頭,她不嚇白了臉才怪。
她信任他,否則不會開口要求他的吻。他必須克制他的獸性本能,他必須當個紳士,一個吻應該無妨。打斗一結束,他就想擁她入懷。憤怒似岩漿般在他的血液中流竄。噢,他當時就想要她,那種原始的激情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後來她退避他。突然想起這個事實使他心頭一涼。
「莉娜,你怕我嗎?」
她看得出他不是開玩笑,他憂慮的凝眸說明事態的嚴重。但他的問題卻令她感到不解。「你怎麼會認為我怕你?」她努力忍住笑,因為他看起來很擔心。
「打斗後你見了我就後退……」
她忍不住微笑起來。「李昂,那種小場面根本不能稱為打斗……你真的以為我害怕?」
她的話令他訝異,他立刻為自己辯護。「我承認那不算是真正的打斗,但你一臉驚恐地望著我時,我自然而然地以為你害怕了。要命,莉娜,大部分的女人都會歇斯底里。」他說完時語氣已從就事論事變成懊惱的嘀咕。
「我應該眼淚汪汪嗎?如果我令你失望,那麼我很抱歉。但是我還沒有完全搞懂你們的規矩,李昂。」
「你會把鴨子逼得抓狂。」他說。
由于他正咧著嘴對她笑,所以她決定隱藏起她的惱怒。「你真是莫名其妙。我必須不斷提醒自己你是英國人。」
誘惑令人難以抗拒。她無法阻止自己伸手去踫觸他的胸膛。他的皮膚在她的指尖下有著令人舒服的溫度,胸毛鬈曲而柔軟。
「我不怕你,」莉娜呢喃,不敢正視他。「我從來沒有怕過你。我怎麼可能怕你?你是如此的體貼溫柔。」
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听起來幾乎是敬畏他。她當然錯了。他從不曾體貼或溫柔過。但是人可以改變,李昂決心變成莉娜想要的那樣。如果她認為他溫柔,那麼他就要溫柔。
「你真的是戰士,對不對,李昂?」
「你希望我是嗎?」他迷惑地問。
「噢,希望。」她鼓起勇氣抬頭飛快地看他一眼。
「戰士並不溫柔。」他提醒她。
她沒有繼續探討,因為她知道他不會明白的。更正他的錯誤會顯得她很無禮。她摟住他的脖子,手指伸進他柔軟的卷發里。
她感覺到他打個哆嗦,他的肌肉繃緊。
李昂想跟她說話,但確定他的聲音會出賣他。她的觸模令他方寸大亂。
溫柔,他提醒自己,我必須對她溫柔。他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個吻。莉娜閉眼嘆息,默默地鼓勵他。他接著吻她鼻梁上的雀斑,最後才抵達她柔軟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