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說完那人的全餃,克林已在猛搖其頭。
會議就這樣進行下去,克林總能找出每個候選人的不是之處。等凱恩念到名單上最後一個人,威謙郡公爵已沮喪地靠進長椅一角,手撫著頭,露出完全潰敗的模樣,凱恩勉強掩飾他的愉快。他念出最後一個人「安摩根•歐克山伯爵」時,克林已沒法適當反擊,而凱恩滿心期待著弟弟對這個人有什麼話說。
「我見過摩根,」莉雅宣稱。「他似乎非常好。」她的聲音缺乏熱切,而且已無法掩飾她的痛苦。她恨這一場「听證會」,沒有人會知道她有多不快樂,而她為這一點些微成就自傲。只有在夜深人靜獨自一人時,她才會放松警戒。
那時她會盡情痛哭,因為沒有人听得見她。
「我不能提供我對摩根的看法,」凱恩說。「我從沒見過他。」
「我見過他,」他父親說。「我相當喜歡他。或許我們可以邀他來……克林,你見鬼的搖什麼頭?」
「是啊,老弟,」凱恩加入,「摩根有什麼不好?」
克林嘆口氣,他很難找到這個人的不是。凱恩又在一旁煽風點火,他開始大笑。
「我們瞧瞧,」凱恩拉長聲調。「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因為酗酒、貪食、嫉妒、婬欲、貪念等等原因劃掉九位候選人。真想知道你覺得摩根不妥的原因,我相信你已經用完了七大死罪。」
「你在暗示什麼,凱恩?」
「這些候選人你一個都不喜歡。」
「我是不喜歡,可惡,我是在考慮莉雅的幸福,她是個公主,應該配個更好的夫婿。」
最後一句話令凱恩茅塞頓開,現在他明白克林的情緒為何如此暴躁了。依凱恩看,克林顯然很想要莉雅,但又覺得自己不配。嗯,就這個原因。克林是次子,因而沒有繼承到產業或頭餃,他會那麼著迷于建立航遠王國的部分原因,也是基于他想借著自身的成就獲得肯定。他為自己的獨立自主覺得驕傲,而那驕傲卻會迫使他任莉雅溜掉。
當然,除非他被迫和她結婚。
「摩根又怎麼樣了?」他父親催促道。「他有什麼不好?」
「沒有。」克林沖口而出。
他父親正要微笑,克林又補上一句︰「如果莉雅不介意有O型腿的孩子。」
「老天……」他父親挫敗地癱進靠墊中。
「摩根是O型腿?」凱恩問莉雅。他覺得自傲,甚至能眼楮都不眨地問出這個問題。
「我得承認我沒注意到他的腿,但若克林說他是O型腿,他一定是。我一定得生孩子嗎?」
「一定。」克林回答。
「那麼他也不成,我不希望有O型腿的孩子。」
討論又繼續了一小時。凱恩和他父親輪流提供可能的丈夫人選,而克林總能挑出每個人的不是。
凱恩好樂,他拖來腳凳,伸長了腿放上去,舒服地享受這場听證會。
克林則越來越煩躁不安。他已挪開環住莉雅的手,雙臂掌心撐在膝上等候他父親想出另一位候選人。
會議進行得越久,莉雅愈感難受,她躲在沈靜面具後面,但是雙拳握得死緊。
就在她認為她再也受不了時,克林向後靠,用一只手覆住她握在一起的手。
她不想要他的安慰,卻直覺地扣住他的手。
「莉雅,你想怎麼做?」
凱恩問她,她羞澀地不敢承認她想嫁給她愛的男人,她想要她父母的那種婚姻,但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我曾想過做修女,但是院長不答應。」
她的眸中有淚,因此沒有人笑。「她為什麼不答應?」凱恩問道。
「我不是天主教徒,」莉雅解釋。「那是必備資格。」
他這才微微一笑,他忍不住了。「你做修女不會快樂的。」他預測道。
她現在也不很快樂,但她認為這麼表示不禮貌。
「莉雅,你何不去找文妮,」她的監護人建議。「你還沒見過潔玉吧?去和凱恩可愛的妻子自我介紹一番。」
她像得到緩刑一樣松一口氣的表情昭然若揭。
莉雅站起來才發現她還沒松開克林的手,她迅速抽走,轉身離開。
案子三人等到她離開客廳才重新落座,克林拖來腳凳、蹺起他的雙腳。
「真為難了她。」他咕噥道。
「嗯,」他父親同意。「我希望她有時間適應她的環境,但事與願違,克林。」
凱恩決定轉移話題。「我很好奇,父親,」他說。「你是如何認識莉雅的父親的?」
「是在亞斯福一年一度的競技會上。」父親解釋。「薩尼和我一見如故。他是個了不起的人。」他追憶道。
「他很幸運能有你這樣的朋友。」克林道。
他父親的表情突然變得非常悲傷。「不,你想錯了。」他說。「有一件事你們倆都不知道,但是我想現在是坦白的時候。遲早你們總會知道的。」
他們父親嚴肅的聲調告訴兩兄弟這事非常重要,他們全神貫注地聆听。
亨利沈默了好幾分鐘才再開口。「凱恩,我在你母親死後亂來了一陣子,」他解釋。
「那時我還不認識文妮,而且也開始酗酒。」
「你?你從不喝酒的呀。」克林問。
「我現在不喝酒了,」他父親回答。「但那時可喝得凶,我還賭博到債台高築,甚至一直欺騙自己我能贏回輸掉的一切。」
克林和凱恩驚愕得說不出話。他們瞪著父親,仿佛他突然變成一個陌生人了。
「這實在是件很困難的事,」他繼續說。「任何父親都不願當著孩子的面揭露自己的罪行。」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克林告訴他。
他父親搖搖頭。「沒那麼簡單,」他解釋。「我要你們了解。要知道,若不是莉雅的父親,我這一生就毀了。祖傳的家業和畢生辛苦所得全部押給放高利貸的人。」
「後來怎麼了?」凱恩見父親沒有繼續下去時問。
「薩尼救了我。前一分鐘我還在懷特俱樂部,醒來時卻已回到家。听說我因喝多了酒醉倒在賭桌上。睜開眼楮時,薩尼站在我前面。天,他好生氣。我頭痛得只想一個睡死過去。但他不肯走,還威脅我。」
「他威脅你什麼?」凱恩問道。
「他告訴我你在樓下。」他父親說。「你還那麼小,凡事都覺得新鮮,薩尼威脅要把你帶來上樓,看看自己的父親變成了什麼樣子。不用說,他的威脅使我清醒了,我寧死也不能讓你看到我那種羞辱的狀況。」
幾分鐘內沒有一個人說話,凱恩一點也不記得父親酗酒的日子。「那時我幾歲?」他問。
「快五歲。」
「那麼小,就算看到你醉酒或許也記不得了。」他說道。
「薩尼知道我有多愛你,」你父親說道。「他非常聰明。「那是我最黑暗的一段日子,是我生命的轉折點。」
「那些賭債呢?」克林問。
亨利微微一笑。克林就會問這種問題,他的次子是家中最務實的一員。
「薩尼拜訪了所有放款人買下我的借據,不到一天我已了無債務。他想把借據還我,但我拒絕接受,也不肯讓他撕掉。我要他保留直到我有能力償還。我甚至堅持他加上利息。」
「最後那些債都還了嗎?」凱恩問。
「沒有。薩尼帶著他的妻子回到史東赫文,走前送給我那座金質城堡,」他朝壁爐架上的珍寶指指。「想想看,他買了我所有借據,還送我禮物。當然,我們一直保持書信往來,他們再回英國時已有了莉雅。我想先還他一半的債,但他不肯收,當時的情況好尷尬。因為他高貴的情操,我甚至不能問他借據在哪。第二年冬天他去世了,上帝,我仍在哀悼他的辭世,他是我最親密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