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天哪!」她沮喪地望向安娜。「我猜你是來查證的。是不是?」
「是的。」安娜冷淡地說。「那麼狄菲力是在唬人嘍?」
「是的。」蘭蒂說。「我想這麼說就夠了。」她挺直肩膀。「我猜你此行的第二個目的是詢問丈夫的計劃之評價。」
安娜遲疑地看看喬爾。「是的,我剛才也跟喬爾說過,拖拖拉拉太殘忍了,你們既然想關閉寇氏,就趕快動手吧。」
「安娜,你為什麼這麼急?」喬爾輕聲問。
她莫測高深地瞥他一眼。「這有什麼難懂的?」她起身走到窗口。「我只希望它結束,這種不安定快把我逼瘋了。不要給凱斯希望,這簡直是在折磨他。」
蘭蒂凝視她。「你難道不認為在做決策之前應該先看過凱斯的企劃案嗎?」
「不必。」
喬爾望望蘭蒂,她正大惑不解地看著他。他也是一頭霧水。「安娜,為什麼你不希望我們看那份計劃?」
「因為那只是浪費時間,爸爸絕不會用他的企劃的,他說那全是垃圾,你們為什麼會認為值得一看?」
喬爾和蘭蒂互使了一下眼色。「艾凱斯思考周密。我不是說我們打算采用他的點子,不過他的企劃很扎實,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蘭蒂贊許地看他一眼,喬爾故意裝作沒看到,安娜卻是一臉驚駭。
「不要。」她喃喃說道。「求求你們,關閉寇氏吧。」她盯著喬爾。「你一向希望如此。不是嗎?」
喬爾好奇地打量她,卻什麼也沒說,因為這時蘭蒂已站了起來,他突然很信任她處理此事的本能。
「你真的希望我們關閉你父親的公司嗎?」
「是的,該死。」安娜轉過身來,淚汪汪的。「愈快愈好。」
「能不能告訴我們原因?」喬爾問。
回答的卻是蘭蒂。「我想我知道。」她慢條斯理地說。「你是害怕,是不是?你怕你丈夫無法處理你父親的困難。」
「如果你們采用凱斯的點子,爸爸會氣瘋的,他會認為是一大侮辱。如果你們采用他的企劃案,我不知道爸爸會怎麼做。」
「所以你寧願我們關閉寇氏,即使是毀了整個回音灣也在所不惜?」蘭蒂深為同情。「因為唯有如此你才能擺月兌你父親。」
安娜瞅著她,然後轉頭看喬爾。「十五年前我沒讓你救我。因為我太害怕,也許那時我還不很絕望,不敢貿然放棄一切。可是如今不同了,爸爸的脾氣一天比一天壞。」
「喂,等等。」蘭蒂專注地打量她。「你是說如果寇維多向凱斯發脾氣,他不敢挺身而出對抗他?」
安娜雙手握拳。「喬爾辦得到,你看他是如何把寇氏弄垮,可是凱斯就不同了。」
「這一點我可不這麼肯定。」蘭蒂喃喃說道。
安娜瞪著她。「你以為他跟喬爾打一架就是大英雄嗎?」
喬爾清清喉嚨,瞪著蘭蒂。「對不起,桑小姐,你是不是向安娜暗示是凱斯打贏了?」
「是的。」她冷冷地望他一眼。「這是真的,不是嗎?」
「這是看法問題。」喬爾咬牙切齒。
「你當然寧願說是平手。」蘭蒂很同情地說。「我知道認輸是很沒有面子的。」
「很沒面子。」
「事實就是事實。」蘭蒂開心地說。「我相信凱斯是接掌寇氏的理想人選。」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安娜說。「你是笨蛋!」她怒沖沖地走了。
第十五章
「你不認為我的自尊心受損了嗎?」喬爾問。
蘭蒂笑笑。「我想你的自尊心連核子彈頭都打不壞。」
「謝了,下回麻煩你不要讓我輸得這麼慘。」喬爾把筆擲到桌上,站起來,走到窗口。
蘭蒂警戒地盯著他。「你不是當真在生我的氣吧?」
「沒有。」
「那麼,老實告訴我,你跟安娜說你在考慮凱斯的計劃是認真的嗎?」
「是的。」喬爾沒有回過頭。「他的計劃可以奏效。」
「你是說你同意了?」她沖上前去從背後摟住他。「你不會後悔的,真的。」
「我只說我在考慮。」他咕噥道。「可沒說我同意采用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何這麼想救那個破落小鎮?」
她松開他,倒退一步。「當然是為了你。」
「為了我?」喬爾轉身面對她,臉繃得緊緊的。「這話什麼意思?」
蘭蒂仰起頭。「毀了整個小鎮會令你一輩子良心不安。」她輕柔地說。「你的計劃已經到了濫殺無辜的地步。」
「我可以應付我自己的良心。」
她懇切地撫模他。「想想看,有這麼多家庭依憑寇氏為生。你也知道失業人的下場,想想你父親就知道。」
喬爾咬牙切齒。「該死……」
「喬爾,听我說,我看過幾篇有關失業的報導。家庭暴力會增加,犯罪率上升,離婚率也是,自殺率增加。」她看到他退縮一下,仍徑自說下去。「是的,自殺。」
「老天,你看太多無聊的報導了。」
她知道他听進去了,就緊追不舍。「像回音灣這種小鎮的失業浪潮是很有致命力的,有的人會從此一蹶不振,你的良心當真受得了嗎?」
「不要再擔心我的良心了。」喬爾抓住她的肩膀。「你听到沒有?我自己擔心就好。」
「目前為止你還沒好好處理過,到現在你還覺得你父親的死是你的錯,不是嗎?」
「他的死是我的錯。」
「不,黑喬爾。」她的手掌貼在他的胸膛。「他說的話十五年來都縈繞你不去,你把一切怪到自己頭上。可是這根本不能怪你。」
「如果我沒跟安娜要好,我父親到今天應該還在人世才對,這是底線了。」
「那時你墜入情網,郎有意妹有情,有何不可?」
「這跟此事無關。」
「才不。」蘭蒂反駁。「當然有關,你沒有害死你父親,那時他的病很重了,他一直沒有從你母親去世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又不能妥善處理被解雇的壓力。」
「可是他怪我。」
「他該怪寇維多才對。寇維多沒有正當理由就叫他走路。這與你無關,很可能那天晚上你父親是出了意外,當然也可能是自殺,你永遠也無法知道答案,要克服這種心理障礙是很困難的。」
「難極了。」
「我明白,可是你一定不能再拿罪惡感來折磨自己了。去向寇維多報復吧,但是到此為止。」
喬爾的雙手垂下來。「我不知道能否到此為止。」
「你的生命中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瞪她一眼。「比方說。」
「比方說,你已經三十六歲,是不是該成家了?」
「成家?」他驚愕地瞅著她。「為什麼扯上這個?」
「我不知道。」她後悔口不擇言。「也許我上了太多嬰兒課。」也許我已愛上你了,她心想。
「是啊,而且還看太多報導了。」喬爾遞給她一個怪異的眼神,走回桌前。「我說我會考慮艾凱斯的計劃,目前我只能這麼說,去搭帳篷吧,我要好好想一想。」
她擠出一絲笑容。「跟老板說話不能用這種口氣。」
喬爾眼楮一亮。「是啊,一心留意公司形象的執行總裁客氣地跟著老板說她後面的襯衫尾巴露出來了。」
她粉臉一紅,伸手到背後把襯衫塞好。「這都怪賽小姐,她跟我拉拉扯扯的。」
「你為什麼非闖進來不可呢?」
她吸吸鼻子朝門口走去。「為了公司紀律著想。男性執行總裁跟迷人的女子單獨相處實在不好看,我不希望別人說閑話。」
「呃,你會不會是有一點吃醋呢?看我們孤男寡女在一起?」
她的手抓住門把。「胡說!吃醋是不合理的情緒,這一點我是不會有的,問我父親就知道。對了,你能不能告訴我,十五年前你是看上安娜哪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