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博恩經此一絆應聲倒地,一個裝束平凡的人蹲下來將他銬住。
事情就此結束。
「我們走。」達克站起來。
班迪放下報紙跟著起身,他們一齊走到休息室轉角觀賞結局。
一小群人聚攏過來圍觀。
柯博恩抬起頭,看到了達克。他的臉憤怒地扭曲。
「狗娘養的!」柯博恩的聲音窒息。「每個人都說你聰明得可恨。狗娘養的!」
「說的好。」達克說。
二十分鐘後,達克斜靠著休息室的牆,一手插在褲腰上,看著東尼取下假發、假須及卸妝。
「你處理得很好。」達克說。
班迪眉開眼笑。「他是我兒子。」
東尼勉強壓制得意的笑容。他的視線在鏡中和達克相遇。「謝謝。」
「要不要一份工作?」
東尼眨眨眼。「工作?」
「我在考慮擴張石氏保全顧問公司的服務項目到人事調查,我需要幾名懂電腦又能化身查訪的高手。有沒有興趣?」
班迪的眉訝異地糾結著。他看了達克一眼但什麼都沒說,只是平靜地等著听他兒子的回答。
「嗯。」東尼的口氣謹慎,但他的眼眸已興奮得閃亮。「我或許有興趣。」
「好,」達克說。「你錄用了。明天早上向我的秘書報到,她會安排你的工作。」
「就這樣?」
「有何不可?那是我的公司。」
東尼眯起眼。「這該不會是你為了確定我不能再拿失業做借口去煩夢娜的花招吧?」
「你到底要不要這個工作?」
「要。」東尼大笑。
***
第二天早上,奧古慎重地放下他的咖啡杯,打量他的觀眾。
「我不十分確定我贊成這股日漸風行的趨勢,」他說得鏗然有聲。「戴家年輕的一代似乎越來越多人有了固定工作。」
在咖啡館分坐兩桌的夢娜、蕾雅、貝絲、茱妮和蔻丹齊聲申吟。
「老天!親愛的。」貝絲安撫地拍拍奧古的手。「只不過是份白天的工作,東尼仍然可以追求他的表演事業。」
「但是他會繼續追求嗎?」奧古陰郁地問。「這才是我所關心的。現在他整天談的就是他那電腦間諜的新工作。
「他姓戴,」蕾雅鎮靜地說。「他絕不會放棄表演的。」
「事實上,仔細想來,他在石氏保全顧問公司的工作也有點是表演,」蔻丹指出。「達克說他對東尼那天晚上的表現印象深刻。」
「再想想這份工作對家族的財務穩定多有助益。」蕾雅說。
「說的也是。」但是奧古顯然沒被說服。
「東尼似乎非常熱中,」貝絲說。「事實上,他似乎興致高昂。大家攤開來說,我們都知道這幾年他—直沮喪不開心。今天早上我和他說話時,他像換了個人。」
蕾雅點點頭。「班迪也這樣說。」
「我不能否認這很重要,」奧古承認。「我想他去石氏保全顧問公司也成。畢竟,達克就要成為這個家的一份子,東尼並不是替外人工作。」
夢娜再也忍不住了。她抓起紙巾,眼淚奪眶而出。
眾人驚訝地轉頭看她。
「怎麼了?」蕾雅焦慮地問。
「新娘的神經質。」貝絲宣稱。
「不是那個原因。」夢娜擦拭眼淚。「呃,或許也是把!我好擔心他。」
「擔心達克?」貝絲問?
「就在我認為他學到信任人時,」夢娜說。「又發生了麥卡倫這檔子事。」
茱妮眉頭一皺。「你到底在說什麼?」
「達克為在‘聚光燈’發生的事感到內疚。」夢娜自淚濕的紙巾抬頭。「他認為他信任麥卡倫是犯了大錯,而他相信我幾乎因他的判斷錯誤而喪命。」
「糟糕。」貝絲說。
夢娜將紙巾揉成一團。「麥卡倫事件令達克相信他不信任人是對的。以後,他會比以往更謹慎保守。」
蔻丹的眼楮大睜。「你是說現在他甚至不信任你了?」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真正的問題在于他不信任自己。」
「這話什麼意思?」貝絲說。
夢娜凝視縐成一團的紙巾。「你們看不出來?直到他學會接受他是人,而人會犯錯之前,他將不能真正自由地愛人和被愛。」
「你是在告訴我們,你終于領悟他或許畢竟不能成為一個適合的戴家人?」亨利問。
「我不知道。」夢娜悲哀地看著她半空的咖啡杯。「多年來人們一直告訴達克他是電腦人,我認為他開始相信這個說法了。做個電腦人既安全又不可侵犯。」
蔻丹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了。」
夢娜巍巍顫顫地笑笑。「可憐的達克,他知道他有智能,而他知道人們因此而敬重他。但是他不願承認他也有情緒和感情。每次他容許自已被情緒和感情影響時,最後總受到傷害。」
蔻丹端起咖啡杯。「我想,依他看,卡倫事件只是他信任人而導致錯誤的又一例證。」
「正是,」夢娜說。「他信任麥卡倫,看看他得到的下場。」
「你是在擔心麥卡倫事件打消了你為讓達克變得更人性所做的努力?」蔻丹柔聲說。
「嗯,」夢娜寂寥地凝視窗外。「他就像雕了一半的半成品,我可以看到他可能的成就,但是詳細的外貌仍模糊不清。」
「而且冷酷?」蕾雅輕聲問。
夢娜回想起達克冰凍的眼神,她打個寒顫。「嗯。」
蕾雅的關懷溢于言表。「老實說,親愛的,現在不是犯錯的時候。事情牽涉到你的終生幸福,你要不要重新考慮這樁婚事?」
貝絲眉頭一皺。「如果你要反悔,現在正是時候。」
夢娜看著家人關切的臉,明白貝絲所言甚是。她如遭雷殛,霍然領悟。
「天啊!」夢娜恐怖地低喃。「他那些前未婚妻一定是這種感覺。」
***
達克注視著他的未來岳父。班迪斜靠著窗戶,一派老式父親的模樣。若非達克情緒不佳,而他又懷疑班迪是在做戲,這場面應該會滿有趣的。
「兒子,我不否認一開始我對你多少有些存疑,」班迪夸張地說。「我一直認為我女地應該嫁個比你更像她那種類型的人。」
「讓我猜猜看。你要夢娜嫁給一個更有藝術感性的人?」達克問得極其禮貌。
「不盡然。」班迪凝視艾利略灣。「我唯一在乎的是她的幸福。我以為她和自己那一型的男人在一起會最快樂,一個和感情強烈的女人相處仍能安適自得的人,一個同時也擁有那種感情及情緒的人。」
「某個擁有詩人靈魂的人?」達克替他解釋。
「說的好。」班迪顯然相當滿意。「的確說的好。」
達克的手指在座椅扶手敲著。「或許,某個劇場人?」
「我不否認我曾假設她會嫁給一個我們世界的人,但是我想那也不必要。我從為你可以給她幸福快樂。」
這句話出乎達克的意料。「喔?」
班迪轉回頭,關切地看著達克。「我認為你對我女兒有好處。」
達克迎視他。「在‘聚光燈’發生的事之後,我很奇怪听到這句話。」
「這麼說好了。我認為一旦你克服了愧疚感,你會對夢娜有好處。」
「那件事我應該負責。」
班迪濃密的眉毛上下跳動。「你認為你是世上唯一一個未能保護你所愛的人的人?」
達克的手捏緊成拳頭。「不。」
「那就別再苛責自己。」班迪走向椅子坐下。「你只是個人。放開它,達克。我不是說你能就此忘記,但是你必須放輕松,否則它會活生生地吞噬你。而你若是允許它那麼做,它會毀掉你和夢娜幸福的機會。」
「听起來像是經驗談。」
「的確是經驗談。我知道你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