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買了份禮物給我?」
「不算是禮物。在你入獄後,我打了個電話給霍杰肯。」
她的心往下沉。「別告訴我你不拍了。」
「噢,不,我會拍,但我要和奧立維換角。」
「我不明白。」
「我要扮演納山。」
「納山是片里的英雄。」
「的確。」
「你說過他像壁紙般毫不出色。」
「就說這是項挑戰吧!」
她跌坐回床上,試著將倫恩想像成一名個性溫吞、有些笨拙的書呆子。她緩緩搖頭。「你會是最完美的。」
「我想也是。」他得意地道。「幸運的是,杰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奧妙,立維則樂得想翻筋斗──等你見過他就知道了。他長得就像唱詩班的男孩,想像他扮演史凱帕令我不寒而栗。」
她抬起頭望著他。「你是為了我這麼做?」
他斟酌著回答,似乎顯得有些尷尬。「絕大多數是為了我自己。別以為我會放棄扮演壞蛋,但我實在演不來史凱帕。此外,我需要拓展自己的角色範疇。我不全然是壞的,也該是我接受這一點了──而你,吾愛,也不全然是好的。瞧現在是誰被關在牢里。」
「這正好給了我機會構思新書。」
「舊的那本怎樣了?有關克服危機的。」
「我終于明白並不是所有的危機都可以被克服,」她環顧著身處的小牢房。「盡避我們想要安全感,我們無法永遠將自己保護得滴水不漏。如果我們想要擁抱人生,我們也必須擁抱混亂。」
「嫁給我似乎是個好的開始。」
「只不過混亂自有方法找上我們,我們毋須主動去求。」
「然而……」
「我無法想像我們之間的婚姻會有多麼困難,單單是用想的就很難。我們都有個人的事業,而且我們要住在哪里?」
「你一定可以想出辦法的。你可以開始列清單了。你還記得怎麼做吧?這期間,我會負責真正重要的事。」
「像是?」
「我會重新設計我們的廚房,而且它會是藝術的結晶。我要流理做得比較低,讓我們的孩子也能烹飪,不過我們得讓你肚子里的小寶寶遠離刀子。我們需要個大的用餐區──」
「我沒有懷孕。」
「我確信你有──就說是男性的直覺吧!」
「為什麼突然改變心意,倫恩,發生了什麼事?」
「是你。」他走過來,坐在床榻上,沒有踫觸她,只是深深凝視進她的眼里。「你知道的,你嚇壞我了。當你闖入我的生活後,你將一切搞得天翻地覆。你擾亂了我所相信的一切,讓我以新的方式來思考。我知道過去的我是什麼樣子,但我終于弄明白現在的我了。憤世嫉俗也是會膩的,伊莎,而你……平息了我。」他猛地站起來,毫無預警地轉身。「而且不準你說你不再愛我,因為你比我善良多了。而我信任你會比較妥善照顧我的心,不像我對你的一樣輕忽。」
「我明白了。」
他開始來回踱步。「我知道和我的婚姻會是一團糟。兩份事業、孩子、沖突的時間表。你必須要應付我竭力躲避的媒體,狗仔隊會躲在樹叢里,八卦雜志每六個月就會報導我毆打你,或是你嗑藥的新聞。我會在各地拍片,女人會爭相黏上我。每次我和某個漂亮的女明星拍愛情場景,你會說你不在乎,然後我會發現我最喜愛的襯衫衣袖被割掉了。」他轉過身指著她。「然而今天下午站在牆上的女人夠堅強得足以面對一整支軍隊,我想要听到你說你沒有將那個女人留在山頂。」
她攤開雙手。「好吧。有何不可呢?」
「有何不可?」
「是呀!」
「就這樣?我掏心掏肺,我愛你得天殺的淚水聚集眼眶。但我得到的回報就是「有何不可」?」
「你預期著什麼呢?我應該要歡天喜地投入你的懷中,就因為你終于回復理智了?」
「那會要求得太過分嗎?」
驕傲再加上混亂──她瞪了他一眼。
他也再度瞪向她,銀藍色的眸子滿盛著風暴。「你認為你什麼時候會準備好呢?我是指,投入我的懷里?」
她仔細思索。她被逮捕是出于他的杰作,她立刻就明白了。至于說那套必須嫁給他才能出獄的可笑說辭,連白痴都不會相信。然而,愛玩齷齪的把戲正是範倫恩的本質之一,她又希望他改變多少?
一點也不,因為他基本上是善良的。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她──甚至比她自己。在這個混亂的世界里,她還能找到比他更好的指引嗎?而且無可否認的是,她的心早已滿溢著對他的愛情。不好的預兆是,她反而以他眉間的憂慮為樂。這真是一團矛盾的混亂──但不再抗拒它的感覺真好。
然而她還是要他為了逮捕她一事付出代價,而她決定將一切搞得更加混亂。「或許我應該告訴你,我不愛你的理由。」
他的臉色發白,她卻樂在其中。她是個可怕的女人。
「我因為你太過英俊出色而不愛你,而我為此衷心感激。」掠過他臉上的喜色幾令她融化,但太快澄清又有何樂趣可言?「我因為你太過富有而不愛你,因為我也曾經富有過,而且那一點也不容易。不,你的富有絕對是缺點。我因為你是個絕佳的性伴侶而不愛你,因為那意味著你有過太多的練習,而那令我很不高興──再加上你又是個演員。如果你認為我能夠對那些愛情的場面釋懷,你就是自欺欺人。每一幕都會令我發狂,而且我會懲罰你。」
噢,這下他笑了,不是嗎?她試著想一些更可怕的話,抹去他臉上的笑容,但聚集在他眸子里的淚水也匯聚在她的眼眶,最後她放棄了。「最重要的是,我因為你是個善良的人而愛你,而且你讓我覺得我可以征服全世界。」
「我知道你可以,」他的聲音濃濁、充滿感情。「而且我承諾了會在你這麼做時支持你。」
他們凝視著彼此,但兩人都想延長這個期待的時刻,沒有主動靠近對方。「你認為你可以現在將我弄離開監獄嗎?」她問,隱住笑容,瞧見他挪動身子,再度顯得極不自在。
「嗯……事實是,打那些電話比我原計劃的久,現在各單位都關門了。恐怕說你得在這里待到天亮了。」
「更正──「我們」得在這里待到天亮。」
「有這個可能性。另外一個則更刺激,」他們仍然沒有踫觸彼此,但他們已往前踏近一步。他放低音量,拍拍身側。「我暗藏了一些火器。我承認會有些困難,但我還是可以持槍闖出去。」
她笑著敞開雙臂。「我的英雄。」
游戲已經持續太久了,他們再也無法抗拒彼此,而且他們還有承諾要互許。
「你知道你是我生命中的呼吸吧?」他貼著她的唇邊低語。「你知道我有多麼愛你嗎?」
她的掌心貼著他的胸膛,感覺到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演員是很有需要的,告訴我你會愛我多久。」
「那很容易──永遠。」
他笑望進她的眼里,銀藍色眸子里的善良流露無遺。「我猜那應該夠久了。」
他們深長、甜蜜地吻在一起。他的手指纏入她的發里,她模索到他的襯衫鈕扣下,踫觸他的肌膚。兩人微微分開,注視進彼此的眼里,隔閡已然消逝無蹤。
她仰首向他。「這時候音樂應該響起,打出致謝的字幕了。」
他捧起她的臉頰,笑望進她的眼里。「你錯了,親愛的,電影才剛剛開始。」
終曲
邪惡的王子妃已經垂涎她地位卑下、但誠實正直的小廝數個月了,但她一直等到某個暴風雨的二月夜晚,才召喚他到「天使園」的主臥室。她穿著最喜愛的大紅色禮服,半褪至肩膀,出酥胸上一個小小的刺青,鬈曲的金發隨意披肩,耳際掛著大金耳環,裙緣上露出的腳趾頭涂著虹光般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