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嗎?」
她的快樂散去了。「你沒有嗎?」
「我傷了你的感情?」
她注意到他沒有顯得太過憂慮,試著決定她是否應該誠實--不。「你毀了我,」她不悅地道。「在我徹底崩潰之前,讓我們去博物館吧!」
「自以為是,而且譏誚。」
比起紐約光鮮亮麗的博物館,伊特魯尼博物館顯得極爸爸起眼。大廳似乎有些簡陋、陰暗,但單單是博物館一樓的收藏就令人嘆為觀止,古代的工藝品琳瑯滿目︰武器、珠寶、瓶罐、護身符和獻祭品都有。但最重要的還是博物館的雪花石膏骨灰甕收藏。
她記得曾在其它博物館看過一些這類的收藏,但不像這里,數百個一起擠在舊武的玻璃櫃里,各種大小尺寸齊全。多數的甕頂斜倚著男女人物的塑像,側面雕刻著神話場景,由戰爭到盛宴的場面都有。
「伊特魯尼人沒有留下文字,」倫恩說道,來到二樓。這里展示更多的骨灰甕。「我們對他們的了解大多來自這些骨灰甕上所描繪的。」
「它們絕對比現代的墓碑有趣多了。」伊莎停在一只大骨灰甕前,一對老夫婦斜倚在甕頂。
「伉儷情深,」雷恩道。「世上最著名的收藏品之一。」
伊莎審視著老夫婦滿是皺紋的臉龐。「他們雕塑得栩栩如生,就像我們在街上擦身而過的老夫婦。」下方的日期標示著公元前九十年。「她似乎深愛著他--這像是一樁美滿幸福的婚姻。」
「我听說這種婚姻存在。」
「但對你不然?」她試著回想。
「絕對是。」
「連試都不曾試過?」
「在我二十歲那年,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孩。但它只持續了一年,而且打一開始就是場災難。你呢?」
她搖搖頭。「我相信婚姻,但它不適合我。」和邁克分手迫使她看清了真相。她一直拖延婚禮並非因為忙碌,而是潛意識在警告她,婚姻並不適合她--就算對象是個比邁克更好的男人。她不認為所有的婚姻都會像她父母親的一樣糟,但婚姻的本質就是混亂,沒有它對她更好。
他們來到下一個展示間。她突然停步,害他撞上了她。「那是什麼?」
他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博物館的珍藏。」
展示間里只有一個玻璃櫃,展示著一名年輕男孩的黃銅塑像。像高約兩呎,寬卻只有數吋。
「它是世上最著名的伊特魯尼工藝品,」他們來到雕像前。「我在十八歲那年第一次見到它,但我仍然記得很清楚。」
「它美極了。」
「它被稱為「黃昏的影子」。你可以看得出為什麼。」
「的確,」男孩長長的形體就像日暮時的人影。「它似乎很現代化,就像當代的藝術品。」
「它是第三世紀時的作品。」
作品的下方並沒有文字解說。銅像的少年留著短發,甜美的臉龐恍若少女,但胯下的男性特征卻是不會錯的。男孩瘦長的手臂緊貼身側,雙足並攏,膝蓋似乎特別突出。
「它的不尋常處在于它是全果的,」倫恩道。「沒有任何珠寶的點綴,而珠寶在伊特魯尼工藝品里是很重要的。或許它是給神明的獻祭品。」
「它很獨特。」
「十九世紀時,一名農夫在田里挖到了它,把它當做火鉗使用,直到後來有人認出了它的藝術價值。」
「真難想象隨便在田里就能挖出寶物。」
「塔斯坎尼的許多人家里都在櫃子里藏有古伊特魯尼或羅馬時代的工藝品。幾杯葡萄酒下肚,只要你開個口,主人就會拿出來給你看。」
「莊園的櫃子里也有秘密收藏晶嗎?」
「就我所知,它們全都拿來展示了。今晚過來用餐,我帶你去參觀。」
「晚餐?午餐怎樣?」
「害怕我會在天黑後變成吸血鬼?」
「你有前科紀錄。」
他笑了。「看夠骨灰甕,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她再度望向「黃昏的影子」,倫恩豐富的歷史知識令她困擾。她比較偏好稍早對他的印象︰縱欲過度、自我中心、有些小聰明的電影明星--但至少前三者里對了兩者。
半個小時後,他們在露天咖啡座里啜飲美酒。中午就喝酒似乎太放縱自己,但和範倫恩在一起也是。即使一身怪里怪氣的打扮,依舊掩飾不了他自然流露的頹廢優雅。
她享用著以橄欖油、大蒜和鼠尾草烹調的意大利湯圓。「我至少會胖上十磅。」
「你有副很棒的身材,別太擔心。」他大口啖著蛤蜊。
「很棒的身材?我不認為。」
「我看過它,菲菲。我有權利發表意見。」
「你能夠停止提起那個話題嗎?」
「放輕松,好嗎?又不是你殺了人。」
「或許我是殺了自己靈魂的一角。」
「饒過我吧!」
他擺出的無聊模樣激怒了她。她放下叉子,倚近他。「我所做的違犯了我所相信的一切。性是神聖的,而我不喜歡當一名偽君子。」
「老天!要當你自己實在很不容易。」
「你又要說一些奉承的話,對不對?」
「只是觀察待在狹窄的完美路徑上有多麼困難。」
「我被許多比你更高壯的惡棍欺壓過,早就免疫了。生命是寶貴的,我不認為該隨波逐流。」
「但「勇往直前」在最近似乎沒有用,不是嗎?就我所看到的,你的名聲掃地、破產,而且失業。」
「你生活在當下的哲學又為你帶來了什麼好處?你對世界又有何貢獻了?」
「我給人們數個小時的娛樂,那就足夠了。」
「但你所在乎的呢?」
「此刻?食物、美酒和性--就和你一樣。別試圖否認。如果它不重要,你就不會讓男人挑上你。」
「我喝醉了酒,而且那一晚和性無關。那是一時的迷惑。」
「狗屎!你沒有醉到那個地步,而且它和性有關。」他頓了一下,挑了挑眉。「我們之間的一切都和性有關。」
她用力吞咽。「我們之間和性無關。」
「那麼我們現在在這里做什麼?」
「我們擁有的是友誼--兩個同在異國的美國人。」
「這不是友誼。我們甚至沒有那麼喜歡彼此,存在我們之間的是性張力。」
「性張力?」
「茲茲作響。」他說得仿佛那是句。
她的身軀竄過一陣戰栗,氣憤地道︰「我才不會那樣。」
「我注意到了--但你想要,而且我很樂意幫忙。」
「我感動得快哭了。」
「我只是說我想要再試一次。」
「我敢打賭是。」
「我不希望我的雇用紀錄留下瑕疵,而且我沒有做到你雇我做的事。」
「我寧可接受退款。」
「那違反公司政策,我們只提供交換。」他笑了。「你不感興趣?」
「一點也不。」
「我以為誠實是「四個基石」的基本政策。」
「你想要誠實?好吧,的確,你是個英俊的男人,魅力四射--但那只是種對電影明星的遙遠憧憬。我從十三歲起就不再迷電影明星了。」
「你從十三歲起就開始壓抑性了?」
「你用完午餐了嗎?我用完了。」她丟下餐巾紙。
「我還以為你已經進化到不會生氣了。」
「你以為錯了。」
「我只是提議你稍微拓展一下領域。你的自傳說你三十四歲了,你不認為背負著這麼多的行李有些年紀太大了?」
「我沒有壓抑性。」
他挑了挑眉,輕撫嘴角。「就說是服務他人吧--你應該會欣賞這樣的哲學--我願意協助紆解你的性壓抑。」
「等等,我正在回想這是否是我所听過最侮辱人的話--沒錯。」
他微微一笑。「這不是侮辱,菲菲。你喚起了我。你曼妙的身材、一流的頭腦,加上高高在上的個性,強烈地吸引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