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言不發地凝視著桌面。她看到自己吃掉了半個漢堡和所有的薯條,他使她分心的方法果然有效。但胃里裝了些食物確實使她覺得好多了,即使裝的是速食。她幾乎可以感覺到她的活力在提升。
「我們可以照你的意思慢慢來。」他說。「現在對你不是好時機,我的路上也有幾道減速坎。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有興趣。」他聳聳肩。「你不必獨自熬過這段日子,除非你想要那樣。」
討厭,她本來還撐得住,暫時把悲傷推到心底的角落。突然之間,淚水涌上眼眶;她拚命眨眼楮,想要把淚水壓下去。
「真要命,我不是有意──我們走吧!」他開始收拾桌面,把垃圾倒進垃圾箱,把托盤放在箱上。她淚眼模糊地跟著他離開漢堡店。在走向小貨車的途中,他伸出手臂環住她。
「對不起。」他說,把手帕塞進她的手里。
她擦掉眼淚,靠在他溫暖強壯的懷抱里。她想要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大哭一場,但最後只是深吸口氣說︰「他是個慈祥的老人,我會為他掉很多眼淚。」
他打開車門,她爬進車里,伸手去拉安全帶。他按住她的手,把上半身探進車內。
她沒有閃躲他的吻,她不想躲,她想要知道和他接吻的滋味。他的嘴唇溫暖,他的踫觸輕柔,好像他的目的是在安慰而非挑逗。
那大約維持了兩秒,接著他頭一偏,唇瓣開啟,加深原有的親吻,直到他的舌探入她的口中,直到她的手臂摟住他的脖子。她感到心頭小鹿亂撞,全身肌肉緊繃。她的女性直覺沒有猜錯。天啊,他果然吻功一流。
他抬起頭,伸出舌頭舌忝過下唇,好像在品嘗她的味道。「不錯。」他用低沉的聲音說。
「的確。」她的聲音有點……喘。怎麼會這樣?她這輩子從來沒有听來上氣不接下氣。
「想不想再來一次?」
「最好不要。」
「好吧。」他說,然後再度親吻她。
這個男人太危險。一不小心,她就會很快地跟他談起戀愛來──也許今晚就打得火熱。現在絕對不是時候,她必須趁她還能做到時,控制住自己。他先前對她冷若冰霜,現在卻以光速往反方向前進,搞得她有點驚慌失措。
她費了些勁才從親吻中掙月兌。「紅燈,警探。停止。」她喘著氣說。
他的呼吸也很急促,但他往後退開。「永遠嗎?」他的語氣中充滿不敢置信。
「不是!」她的回答激動得丟臉。「只是……目前。」她做個深呼吸。「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談。」
「比方說?」
「比方說,我認為法官認識凶手。」
他的臉變得毫無表情。他關上車門,繞到駕駛座那側,坐到方向盤後面發動引擎。天空又開始飄起細雨,他啟動雨刷。
「我知道他認識。」他說。「但你為什麼那樣認為?」
也許他終究並非完全相信她是清白的。那個念頭使莎蘭的熱情冷卻下來,如她所極需地拉開了與他的心理距離。
「我了解法官,」她說。「他絕對不會不鎖門。每晚就寢前我都會檢查門窗,他從來沒有讓任何一扇門沒有上鎖。進入屋子後隨手鎖上前門已經成為他的反射動作。我猜那是他在羅夫人生前第一次有人揚言要殺他之後,養成的習慣。但是昨夜──」天啊,只不過是昨夜,感覺起來卻像一個星期前。「前門沒有上鎖。」
「可能是巧合。」
「他唯一忘了鎖門的那夜就有凶手來找他?」她嘲笑地瞥寇子一眼。「我可不那麼認為。我認為是這個人來按門鈴,法官認識他而開門讓他進入。我發現法官時,他坐在躺椅上,腳墊是升起的。他感到輕松自在,不覺得自己有危險。所以說,他認識這個家伙。」
「你為什麼如此肯定那凶手是男性?」
她愣了一下。「我想我用的只是籠統的代稱,比每次都說‘凶手’容易。恐嚇法官的那些罪犯也都是男性,所以我就不知不覺地那樣想。此外,送我項煉的那個怪胎極可能是男性,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法官是他殺的。」
「嗯。」寇子抓抓下顎,仿佛在考慮那個可能性。「他有沒有再和你聯絡?再寄東西給你?你有沒有接到掛斷或不出聲之類的怪電話?」
「沒有,什麼都沒有,只有那條項煉。一次事件不構成模式,對不對?」
「你听過那句俗話。偶然發生,不算什麼。」
「我也是那樣想的。」
他靈活地穿梭在公路的車流中。「昨天晚上,你說你去看電影是為了讓他有機會接近你,如果他在監視的話。」
她昨夜處在震驚之中,但認為那些話和她說的一字不差。寇子真是厲害。「沒錯。」
他瞥向她。「你憑什麼認為他在監視你?」
「沒什麼,除了那條項煉令我感到不安以外。我無法把它趕出腦海,那種事……令我不安,我只能那樣形容。」她打了個哆嗦。「想到他可能在跟蹤我、監視我就令我起雞皮疙瘩。不知道他是誰使情況更糟,所以我想給他機會讓他現身。至少那樣可以讓我知道他的長相。」
「但沒有人靠近?」
「沒有人試圖在我旁邊坐下、沒有人跟我說話,甚至沒有人多看我一眼。」
「要知道,如果有人盯上你,而且變態地開始跟蹤你,像那樣給他機會並不明智。」
「也許吧!」她同意道。「但若他敢輕舉妄動,我想我能出其不意地制伏他。」
「你指的是空手道嗎?萬一他也是練家子呢?」
「那我就倒楣了。但我認為我的勝算比較大。」
他用手指輕敲方向盤。「就我的個人反應是,我不喜歡你那樣以自身為誘餌。我身為警察的反應是,別自找麻煩。」
「基本上是相同的東西。」她感到好笑地說。
「听著,如果有怪事發生,如果你認為遭到跟蹤,如果你又收到禮物或接到怪電話,立刻打電話給我,不論晝夜。」
「我想你不會喜歡我半夜三點打電話跟你說,有個醉鬼打錯號碼。」
「我說打電話給我時不是在敷衍。誰知道呢?說不定你只需要翻身打我一拳就行了。」
她按摩額頭。光速?他現在是以曲速前進了。最大的問題是那並沒有令她失去興趣。無論他的速度有多快,她的荷爾蒙都跟得上。她需要他再度把她當成殺人凶嫌,那樣她才能全身而退。否則……她不願去想否則會怎樣。
對于男女關系,她總是小心翼翼。一部分是因為被束縛不適合她目前的人生計劃,但大部分是因為她的內心有極其隱私和獨立自主的一面。談戀愛不容易,因為那意味著放棄一部分的自制。她很容易和人交朋友;她敬愛法官,喜歡他的家人,但有另一種層次的親密是她從未讓任何人侵入的。她認為寇子可以到達那種層次。
他們很來電,但來得很不是時候。她還沒準備好要定下來,而寇子還沒有完全走出離婚的陰影。他或許在尋找感情,但她懷疑他要的是天長地久。墊檔的戀情終究會兩敗俱傷。也許過個一年半載,他會比較適合談感情。至于一年半載後,她會在哪里,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所以讓這件事繼續發展下去並不明智。
他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還在嗎?」
她撥開他的手。「我在想事情。」
「那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你一听到和我上床就嚇呆了。」
她吃了一驚,忍不住笑了出來。「你經常遇到那種情形,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