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咳嗽一聲,走向他的屋子,垂著手把槍貼在大腿邊,以免這些愛幻想的老鄰居看到而興奮過度。
曉薔開始注意到鄰居注視她的眼神中充滿猜測。她想起她沒有戴,絲襯衫可能使那一點變得相當明顯。她沒有低頭察看,只是把「布布」抱緊在胸前。她也沒有伸手檢查頭發,因為她知道它們亂七八糟。它們先是被雨水淋濕了,後來她又和山姆在床上翻雲覆雨了幾個小時,這會兒她的頭發八成像刺蝟一樣。再加上山姆沒穿上衣……唔,她猜鄰居們遽下的結論相當正確。
思忖鄰居的反應比思忖她的屋子來得容易。
在驚駭地瞥了廚房一眼後,她不知道她想不想看其余的房間。瑪茜剛死不久就遇到這種事令她感到難以承受,所以她專心在別的事物上,例如顧太太在山姆走出家門時,朝她擠眉弄眼。他穿著牛津布襯衫,下擺扎進褲腰里,警徽夾在腰帶上。不知道他有沒有穿上內褲。
「你在執行公務嗎?」她瞪著警徽問。
「可以這麼說。我在案發現場︰而且十一點之後,我們都在待命中。」
她目瞪口呆。「十——現在幾點了?」
「快十二點了。」
「可憐的『布布』。」她驚駭地說。「可不可以麻煩你設法找到牠的食物,拿一罐來讓我喂牠?」
山姆低頭看著她,他的眼神說明他知道也能體諒她不想面對她屋子里的殘酷現實。「好,我會替牠找到吃的。」他瞥向顧太太。「颯娣,可不可以麻煩妳和愛蓮,帶曉薔到我的屋子里和燒壺咖啡?」
「沒問題,山姆。」
曉薔被顧太太和侯太太一左一右地護送進山姆的廚房。她放下「布布」,好奇地往四下瞧。在這之前,她只看過臥室和客廳,兩個房間都只有必要的家具。山姆的廚房像她的一樣,在一端擺了一張小桌和四張椅子,他的爐子好象有二十年的歷史,但冰箱和咖啡機看來卻是嶄新的。山姆有他的優先級。
彼太太熟練地準備好咖啡,打開機器。
曉薔開始感到內急。「嗯……妳們知道浴室在哪里嗎?」
「當然,親愛的。」侯太太說。「走廊左邊第二扇門是大浴室,山姆的臥室里有一間小浴室
奇怪她們怎麼會這麼清楚。但話說回來,被一個九十公斤的男人壓著時,她想要去屋內四處探索也很難。
她選了比較近的大浴室,帶著她的皮包進去。她匆匆月兌掉衣服,使用了衛生設備,然後找到一條毛巾洗掉四個小時的證據。她戴上,穿好衣服,把果真亂得像刺蟬的頭發梳整齊。覺得比較能夠自制時,她回到廚房喝一杯迫切需要的咖啡。
「妳的屋子發生那種事真是不幸,」侯太太說。「但妳跟山姆發生的事卻是再好不過。我猜我們應該道聲恭喜了?」
「愛蓮!」顧太太斥責。「時代不同了,現在的年輕人不會只因為上周床就結婚。」
「那並不表示他們不應該結婚。」侯太太嚴肅地說。
曉薔清清喉嚨。「他確實向我求了婚,」她透露。「我也答應了。」她沒有用訂婚那個不祥的字眼。
「唷!」顧太太對她滿臉堆笑。
「太棒了!婚禮訂在什麼時候?」
「大約三個星期後,等我的父母度假回來時。」她做了一個倉促的決定。「這條街上的每個人都在受邀之列。」就算他們的小婚禮剛剛變大了一點點,那又怎麼樣?
「妳勢必得辦場新娘送禮會。」侯太太說。「紙筆在哪里?我們得好好計劃一下。」
「但我不需——」曉薔說,但兩位老太太的表情使她嘎然住口。她這才想到她確實需要新娘送禮會來幫忙替換屋內被損毀的東西。
她在努力壓抑下巴的顫抖時,其中一個警員拿著兩罐貓食走進廚房。「唐警探要我把這個送過來。」他說。
曉薔四下張望,但不見「布布」的蹤影。不高興被扔在陌生的環境里,牠可能躲起來了。她知道牠在她家喜歡躲在哪些地方,但不知道牠會躲在山姆家的什麼地方。
她打開一罐貓食作為誘餌,在屋里爬來爬去地輕喚「布布」的名字。她終于在沙發後面找到牠,但即使有食物的引誘,她還是花了十五分鐘才把牠從藏身處哄了出來。牠爬出來,挑剔地開始進食,讓她輕撫牠的身體。
牠勢必得去住莎麗家,曉薔心想,現在她不能冒險讓牠跟她住。
她低頭隱藏刺痛雙眼的淚水,全神貫注在貓身上。發現她不在家,那個瘋子拿她的物品出氣泄恨。雖然她極端慶幸當時她是在山姆的床上,而不是在自己的家里,但她不能再次拿「布布」和老爸的車子冒險——
車子。天啊!車子。
她猛地跳起來,把「布布」又嚇回沙發後面。「我馬上回來!」她對著廚房喊道,然後奪門而出。
「山姆!」她大叫。「車子!你檢查過車子嗎?」
她和山姆的院子里都站滿了鄰居。由于「月復蛇」就停在她的車道上,所以鄰居們紛紛吃驚地轉頭看她。她還沒有想到要檢查她的愛車,因為老爸的車比「月復蛇」貴重至少五倍,而且是完全無法取代的。
山姆來到廚房陽台上。他瞥向車庫,跳下陽台,和她一起跑向車庫。
車庫門依然被掛鎖鎖著。「他不可能進得去,對不對?」曉薔憂心忡忡地低聲問。
「也許他根本沒有嘗試,因為妳的車就停在車道上。他可能認為車庫是空的。還有別的通道可以進去嗎?」
「沒有,除非在牆上打個洞。」
「那麼車子沒事。」他攬住她的肩膀,陪她走向屋子。「妳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開門察看吧?」
她用力搖蚌頭。「我必須把車子移走。」她預先計劃著。「車子必須給大衛,『布布』必須給莎麗。在這種情況下,爸媽會諒解的。」
「我們可以把車子停放在我的車庫里,如果妳願意。」
她考慮著。至少它就在附近,搗毀屋子的人不知道那輛車的存在,所以它應該很安全。「好。大家都走了之後我們就移車。」
她經過「月復蛇」時沒有看它,但停下了腳步。死盯著警車車頂上的警示燈,她問山姆。「我的車還好嗎?我不敢看。」
「看來沒事。沒看到刮痕或凹陷,也沒有東西破掉。」
她松了口氣,癱靠在他身上。他擁抱她一下,然後把她送回廚房交給颯娣和愛蓮照顧。
她獲準進入她的屋子時,天都快亮了。她很驚訝警方對基本上是蓄意毀壞的行為竟然如此重視,但她猜這都是山姆的杰作。當然啦,他認為這不是單純的蓄意毀壞行為。
她也認為不是。
她不可能認為是。穿梭在屋內檢視受損情況時,她立刻注意到種種的毀損都是針對個人的。她電視完好無損,說來奇怪,因為它是屋內最昂貴的東西。她所有的洋裝、裙子和內衣褲都被撕破,但長褲和牛仔褲卻沒事。
在臥室里,她的被單、枕頭和床墊都被劈成碎片,香水瓶全被打破。在廚房里,所有的玻璃制品都被砸碎。在浴室里,浴巾和毛巾安然無恙,但所有的化妝品都毀了。
「他毀壞所有的女性用品。」她低聲說。
「他恨女人。」山姆臉色陰沉地來到她身旁。「心理分析人員有得忙了。」
她嘆口氣,缺乏睡眠和想到龐大的善後工作就令她筋疲力竭。她瞥向他,他跟她一樣缺乏睡眠。「你今天要上班嗎?」
他吃驚地看她一眼。「當然要,我得把這個新發展告訴調查瑪茜命案的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