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頭頂和後面的詛咒聲仍持續著,可怕又別出心裁的咒語,除了包含一些她听過的咒罵之外,還有一些她沒听過的葡萄牙語詛咒。當肩膀和手臂的痛楚加深時,她閉上眼楮,因其猛烈而抽搐。
包多的土崩塌,他們又往下掉一點。瑞克的重量拉扯她雙肩,她則因痛苦而尖叫。
「求你別放手,婕安,別放手,」他含糊地說道,臉色蒼白,因驚懼而扭曲變形。
「我不會。」她低語。他又往下滑一點,直到兩人緊緊握住對方的手腕。他抓得那麼緊,以至于她可以感覺到自已手腕的骨頭吱吱作響。
「拉她回來!’’柏恩吼道。「哪個混蛋放手我就殺了他!’’他兩腳已陷入泥漿,用盡身上每一分力量往後拉,死命地抓緊她腳踝。他的威脅並不管用,因為如果她下去了,他也會跟著下去;他是死也不會放手的。
喬吉跪下來,朝前用手指鉤住婕安的腰帶,他的援手幫了不少忙。
「試著用繩索套住瑞克的腳,」柏恩下命令。他咬緊牙根。血管在他額頭浮起,汗水流進他的眼里。「必要時把他倒吊著拉回來。」
一時之間沒有人動,然後法羅抄起繩子。一開始柯提文站在後面,怕自己的脖子斷了,可是他想到若沒有婕安,這趟探險就失去了意義了。他現在清楚地認為值得冒險參與救援工作,于是他也來到其他人身旁抓住她的腿。
法羅的技巧尚未純熟,因此無法套住瑞克的腿,更何況那個受痛苦打擊的人正在亂踢。他同時也因不敢太接近懸崖而無法辦到。他盡可能接近斷崖,但仍然看不見瑞克的腳。他毫無目的地亂拋繩索。
「抓住她腳踝。,’柏恩下令。他的聲音繃得緊緊的,喬吉聞言馬上照辦。柏恩搖搖晃晃地跪下來,粗暴地伸手要繩子;法羅高興地向後退,慶幸自己月兌離危險,他把繩索丟入柏恩手中。
柏恩爬向前。「抓著我的腳。」文森和法羅馬上遵從,粗壯的手握住他靴子。
他盡可能往外爬,脆弱的地面開始在他身下松動。他可以看到婕安的臉,上面除了一些泥巴之外一點血色都沒有,而且鑄刻著痛苦。她一言未發,瑞克則還在尖叫和亂踢,求他們不要放手。
「天殺的,不要動!」
瑞克不是沒听到就是不懂,除了驚慌和腳下空空之外,他什麼都感覺不到。
柏恩盡最大努力擺動繩索,其間打到瑞克的頭。「閉嘴!閉嘴听我說!」他狂怒的話語一定傳到瑞克耳朵了,因為他突然停止尖叫。比起剛才的尖叫聲,這突來的寧靜像是在折磨人的神經。
「別動,」柏恩命令,語氣緊繃。「我要用繩子圈住你的腳,然後我們才可能拉你上來。听懂了嗎?」
瑞克的目光因恐懼而無神,可是為了某些原因,他看著柏恩。「懂了,」他說道,聲音幾乎听不見。
婕安轉頭看著他,她的眼神在祈求而且幾乎因痛楚而目眩。當柏恩了解到瑞克的重量如何折磨她脆弱的關節時,他必須咬緊牙關才不至于再度咒罵出聲。她才是該尖叫的人,可是她一直都咬緊嘴唇,即使到現在她仍在自我控制。
柏恩繞著繩索,快速行動,非常清楚每一秒鐘對婕安和瑞克來說都像是永恆。如果是他吊在懸崖邊,感覺泥土在他身下崩陷,他也不會好受。他拋出繩索,令它往旁邊旋轉,朝向瑞克搖擺的腳。能套住兩腳會是個奇跡,所以柏恩不敢奢望。他只希望能套著一只腳——那樣就夠了。他在阿拉巴馬的一座農場長大,曾套過無數的小牛,而現在除了他是倒吊著,要套住一只腳並不難。繩圈在瑞克擺蕩的右腳下晃動,柏恩有技巧地將它往上拉;,繩子套住他的腳,柏恩猛一拉把繩結拉緊。套得很好,剛好在腳踝下。「拉我上去。」他叫道,于是抓緊他雙腳的手開始將他往回拖。
他一回到平穩的地面就蹣跚地站起來,將繩子塞進法羅手中。「你和文森拉住他,拉緊,天殺的,因為等他的重量都落在你們手上時會有一股拉力。」
法羅黑色的眼珠很鎮靜。「我們了解。」
羅吉本來一直站在後面,可是現在他也向前拉著繩子。這個筋肉橫生的小印地安人相當強壯,因此柏恩認為瑞克夠安全了。現在的問題是把婕安拉回到安全的地方。
他小心地爬到懸崖邊。「瑞克,听我說。我已用繩子套住你的腳,有三個人拉著,所以你不會掉下去。我們抓住你了。明白了嗎?」
「明白了。」瑞克喘氣道。
‘‘你必須放開婕安。你會往下掉,可是只有幾呎而已。」放開婕安是不可能的事,瑞克驚慌的眼神配合著搖頭。婕安是個實體,是他所能感覺到與安全相通的路;萬一他的腳沒套上繩子呢?他無法知道他們是否有這麼做,無法把慌亂的思緒引導到一種冷靜的決定,甚至連低頭看是否有繩子套住他的腳都無法做到。他看到婕安的臉,慘白且繃緊,她跟中反射著他自身的絕望。
「不,我做不到。」他哀嚎。
「你必須這麼做。不然我們就無法拉你上來。」
憤怒像岩漿般燃燒著柏恩。婕安受傷了,她在受苦,瑞克若不放手,他什麼忙也幫不上她。「放手,你這婊子養的,」他用喉音說道。「如果必要時,我會拿石塊砸你的頭。」
「瑞克,」是婕安的聲音,幾乎听不到。「放手沒關系。我看到你腳上有繩子,他們抓住你了,沒關系。」
瑞克瞪著她好一會兒,然後放手。突然間少了他的重量使得抓著婕安的人踉蹌向後,然而感謝上帝,喬吉仍抓著她的腰帶,而他倉促的後退也把她向後拉。那三個男人抓著綁在他們腳後跟的繩子,拉緊猛然向下掉的瑞克。他又在尖叫了,聲音因恐懼而沙啞。「拉他上來!」柏恩叫道,可是他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婕安身上。他把她拉到靠山的安全地帶。
他盡可能溫柔地讓她仰躺。她臉色蒼白,甚至連唇都是。她沒有尖叫,可是呼吸急促,夾雜著幾乎不可聞的申吟聲。
「親愛的,你能告訴我哪里傷得最重嗎?」柏恩從右手開始往上模她的關節,語氣非常輕柔。
「左……肩,」她氣喘吁吁地講,已經流一身冷汗了。「我猜左肩……月兌臼了。」
有瑞克全身的重量這般猛烈地抓著她又怎能不月兌臼呢?他小心地檢查,可是盡避如此,每次他一踫到她,她就尖叫。他是如此專注于她的傷勢,以至于雖僅相隔幾呎,他幾乎不知道那些申吟、喘氣的男人最後終于把瑞克拉了上來。
「我必須把關節接回去,」他輕聲說道。「會非常非常痛,可是一定得如此。」
她的瞳孔因疼痛而縮小。「你覺得……現在……如何?盡避……做。」
他媽的,他討厭這樣,他知道會把她傷得多重,可是她說得沒錯︰等待一點好處都沒有。此時他們不可能在一個鐘頭以內將她送進醫院,就算幸運,可能得花上一個月的時間。她的肩膀現在就得接回去。他知道該怎麼做,他以前曾做過,而且他也曾被接回去一次,,那一點都不好玩。在讓自己想太多之前,他提起婕安的手臂,保持平衡,然後另一只手放在她肩上。
他把關節推回去時,她尖叫出聲,她苗條的身體僵硬地弓了起來,嘶啞的尖叫聲在他們四周回響。她希望自己昏過去,可是沒有;相反的,她痙攣地滾到旁邊,開始受嘔吐之苦。她本來只是臉色蒼白,現在則是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