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跳過國際大事……紐約登的和奧馬哈登的並無不同,直接閱讀地方新聞,得知干旱對農夫及牧人的影響有多大,誰結婚了,誰又打算文定。她看到售屋廣告,將奧馬哈的地價和紐約的行情做個比較,對其間巨大的差異感到訝異。她溜過人事欄時一則廣告吸引了她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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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婚︰健康牧人求偶。必須個性穩健,喜愛小孩,能在牧場堡作,年齡二十五至三十五之間。有意者請去信至蒙大拿州比林市信箱,健康牧人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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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琳立刻有了聯想,雖然她不確定她該因此而發笑或生氣。這個人簡直就是在征求母馬及牧場長工的綜合體!另一方面,他對于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倒是誠實得殘酷。看多了紐約報章上的人事廣告,這篇措詞倒令她耳目一新。
除了他的誠實,這篇廣告還能告訴她什麼?他的年紀可能是五十歲以下的任何一個歲數。但是既然他要小孩,她認為他可能年輕一點……或許是三十左右或四十出頭。同時,有關孩子那一節,或許意味他所謂的身體健康並不是玩假的。如果他想要一個個性穩健的妻子,他本人也不會是個花心蘿卜。他看起來像是一個頭腦清醒,工作勤奮的牧人,想要討老婆都沒有時間找。
幾個月前她曾看過一篇有關郵購新娘的文章,顯然將東方女子和西方男人送作堆是門大生意。更甚的是,人煙稀薄地區的農夫及牧人也開始登廣告,只因為他們生活的區域甚少女人。市面上甚至出現了征婚專刊。
真的,這則廣告就是在說︰有人要找伴。性的需要舉世皆然,雖然它通常都被更有趣更浪漫的方式包裝。
而回復這則廣告無異于同意和某人見面,就像盲約會。那是一種人跟人彼此接觸的方法。所有的關系都是從第一次約會開始,不論是不是盲目的。
她折好報紙,希望她有別的事好做而不是坐在這里沉思一則社會廣告。
她可以到樓上去敲羅勃的桌子,但那不會有任何作用。羅勃對暴力沒有反應。他不會攪亂他井井有條的運作,只是為了給她什麼事做,他提供她這項工作,是為了讓她在連續失去母親及外婆後重新建立生活目標。他們兩人都明白這個工作已達成了它的目標,早該退休了。
的確,該是做些新鮮事的時候了。她拿起報紙再看一遍那則廣告。不可能,她還不至于那麼絕望。不是嗎?她需要一分新工作,改變一下環境,可不需要一個丈夫。
話又說回來,她已經二十八歲,足夠知道放浪的日子不適合她,城市生活也一樣。雖然她多數的日子是在城市度過。小時候她最愛去鄉下外婆家度周末。雖然那只是一棟鄉間房舍,而不是真正的農莊,她仍深愛那里的平靜安詳。
不,她還不到絕望的時候。但是她生性好奇並且急需一件事分散她對該找什麼樣工作的考慮。她對蒙大拿沒有惡感,做個郵購新娘豈不有個好棒的故事告訴她的孫子?如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那也沒任何損失。她覺得響應蒙大拿牧人的廣告比響應城里那種自由心式的廣告來得安全。
靶受到這項大膽行徑的刺激,她迅速地用打字機打出一封回函,加上信封郵票投進郵件箱。銀色的郵箱蓋將信封吞掉後,她感覺到胃中泛起奇怪的空虛,彷佛她已做出什麼愚蠢無比的事。不過,她也感覺到第一次坐到駕駛座上的刺激和緊張。就像她離家去上大學,第一次約會。這種感覺幾乎在她生命中的每一個第一次都會出現,但也從來不曾導至任何災難。相反地,對于每個第一次她都能完全享受。或許那是個好預兆。
話又說回來……郵購新娘?她?
接著她聳聳肩。這件事沒什麼好擔心的,最可能的情況是她收不到這位蒙大拿牧人的回函。畢竟,他們倆有什麼相同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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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瑞斯皺著眉打開那封紐約來的回函,抽出里面的打字紙。紐約會有什麼人知道牧場的生活。他真想隨手把信扔進字紙簍;讀它只會是浪費時間,就像到比林去拿信一樣。今天只有這封回函,還是紐約寄來的。
但是廣告的效果並不理想,他看看也罷。事實上這是他收到的第三封回函。想來沒有太多的女人向往蒙大拿的牧場生活。
這封信很簡短,透露的事也不多。她名叫潘黛琳,今年二十八歲,不曾結過婚,身體健康,願意工作。她沒有附上照片,是三封中唯一沒有附的。
她比另外兩位回信的女人年輕;她們都三十多了。做教師的那位和他同年齡,外觀也不差。另一位則三十六歲,比他大兩歲,並且從未在外面工作過;她一直留在家里照顧癱瘓的母親;後者于最近去世。她長相平庸但不親切。她們倆應該遠比這位潘黛琳了解牧場生活的孤寂艱辛。
話又說回來,她可能是某個小鎮女孩在搬到大城市後發現她不喜歡。她一定是在家人寄給她的報上看到廣告,因為他絕對沒浪費錢在紐約時報上刊登。而他的廣告回函不是多到他可以浪費的程度。他要比照另外兩位的方式和她約定會面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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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琳看到白信封上的蒙大拿地址時幾乎丟掉了手上的信件。距她應征那則廣告才九天,看來他幾乎立刻寫了回函。九天中她已說服自己他根本不會回信的。
她坐在小餐桌前撕開信封,里面只有一張紙。
潘小姐︰
我叫唐瑞斯,今年三十四歲,離過婚,沒有孩子。在蒙大拿擁有一座牧場。如果你仍感興趣,我能在兩星期後的星期六與你見面。請回函見告。我會寄給你到比林的車資。
信尾沒有禮貌性問候語,只有他的簽名。他的字跡粗獷清晰,沒有錯別字。
現在她知道了他的名字,年紀,還有他離了婚。過去他只是一個登廣告征婚的無名氏,現在他成了真實的人。
還是個大忙人,如果他只有在兩星期後的星期六才挪得出時間見她!想到這兒黛琳忍不住笑起來。他可真沒露出逼得沒辦法才征婚的猴急相。再一次,她清楚地感覺他只是忙得沒時間找老婆。他離了婚,或許他的前任妻子就是因為他太忙了才失掉的。
指尖敲著信紙,她打量那封信的字跡,益發覺得有趣起來。她要見見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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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黛琳立刻回了信,另兩名應征者則無;他還在等消息。瑞斯打開她的信︰
唐先生,我會在你指定的日期到達比林。不過,我不能讓你負擔我的旅行費用,因為我們互不相欠,此次的聚會也可能亳無結果。
我的班機將于早上十點三十九分到達,相信這個時間應很適中。附上班機時間表。如果你的計劃有任何更動,請通知我。
他的眉毛挑起。好家伙,她寧願搭飛機而不要坐巴士。他的嘴角牽出一抹諷刺的微笑。事實上,他也是。他甚至曾經擁有過一架私人飛機,但那是和愛波離婚之前的事。他的前妻誠心要叫他好幾年負擔不起一張飛機票,更別說他自己的飛機。
部分的他感激潘小姐省了他這項開支,但是他驕傲的自尊卻怨恨他自己無法負擔機票的事實。可惡!甚至那張巴士車票都會叫他一星期勒緊腰帶過日子。或許當她發現他有多窮時她會腳不沾地飛奔而去。這個女人不可能行得通,但他還是得依照原先的動議去做。應征者並不踴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