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就隳來看,一只柔弱無骨的蝴蝶報復起人類來不也是異常的恐怖可怕嗎?為著身為人類的所做所行,裴如一深感內疚,「就算這樣你也不能隨心所欲地獵殺人類吧!」
「咦?你的意思就是說——只有人類可以隨心所欲地獵殺其它生靈?」安德烈翹起一邊的唇角邪邪地笑。
「我沒有那個意思!」
「行了!」隳對安德烈搖搖頭,繼而轉睇向裴如一,「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怎麼做到殺人于無形的嗎?」隳突然陰惻惻地笑了,猛得振動雙翅,一股股強勁的風流沖激得人睜不開眼。八扇落地窗齊聲刮開,無數尾不睡覺的彩蝶從窗外爭先恐後地涌進,像洪水一樣盡數撲向羋鎏。
「這,這是……」裴如一詫愕得講不出話來。這不正是如發現死者尸體時看見的彩蝶如被的奇異景象嗎?!只不過羋鎏不是躺在地上的,她被蝴蝶完完全全包成了個彩色的大棕子而無法動彈,也發不出了點聲音。
! !
克服掉所有負面情緒的穆門松朝廳內的天花板上鳴了兩槍後沖入大廳。「放了羋鎏!不管你是人是鬼還是其他什麼東西,你都是我的案犯!」
按理說應該極其膽小敏感的蝴蝶沒有受到震耳槍響的任務影響,依舊將羋鎏包得死死的。為穆門松的蠢行哈哈大笑的隳說︰「這就是我為什麼能殺人于無形之中的原因。」
此時此刻的裴如一已經沒有心情去听隳自破謎團了,他的全部心思俱已撲在羋鎏身上。「求求你——」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向人求饒,「放了她吧,她已經受到教訓了,不是嗎?」
「你最好不要打擾我講話。」隳指指裴如一,他此刻很有為眾人解惑的大好心情,「也許你們已經發現了她和另三個女人在某件衣服上少了一大塊角吧,那些都是炫或安德烈去取的,因為我需要存有她們各自氣味的東西。」
「請為我和炫的精彩表現鼓鼓掌吧。」安德烈拍著巴掌笑。
「我先用一種極其特殊的毒液將布料泡透,再把蝴蝶的卵灑在上面,每天分數次再噴灑上毒液,待這些卵孵化成蝶以後自然都是身帶劇毒的毒蝶。而我們蝴蝶又天生能夠對氣味敏感且記憶一生,它們在存有人類氣味的衣料上成長便自然對衣料上的那個人的氣味不忘,因此在它們成年以後仍會奔赴向自己最熟悉氣味的地方。」
「那麼毒液又是怎樣進入人體的?它究竟是一種什麼毒?」穆門松舉槍對著隳,他盡量不使自己驚駭的情緒外露。
「毒液嘛——」隳得意洋洋地道,「那是我的血。我每天都會用自己的血液來喂養它們,蝴蝶的血液不光是透明的,它還是劇毒的!是你們人類無藥可解的哦!至于是怎樣入體的嘛,她不就是個活樣本。」他指著羋鎏,「當這些毒蝶趴上她們身體的時候,同身所帶的毒質便會從皮膚上的毛孔里滲入,血液不是如你們以為的會在瞬間凝固,而是慢慢慢慢凝固的。」
「羋鎏!」長久的疑惑解開了,再也控制不住情潮翻涌的裴如一忘情地向前沖,此刻的話使他覺得冷,溫暖的夏夜,華麗的殿堂都突然消失了,惟剩下黑暗和荒涼。不知道是誰施魔法把眼前的一切都移走了還是他被放逐到了冰寒的世界盡頭。
「如一!」穆門松趕過去截下裴如一將他死死抱住,「冷靜下來!你現在沖過去是沒有任何用的!一旦踫上那些毒蝶連你也跟著完蛋!」勸告朋友的同時,他還不忘對隳破口大罵,「你這個妖怪!魔鬼!」
「……」隳的神情漠然,雙眼蒼茫,唇角眉梢的肌肉隱隱抽搐。這空洞的古堡內完全是一種令人瘋狂的窒息,連風都隱去了聲息屏著氣從廳中匆匆溜過——
黑夜的沉重色調凝結在芬芳的空氣里,然後又慢慢地散開來,溶化。
十五分鐘若在平時只是彈指一揮間的事,但在今夜,在這里卻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在隳一揮手後,那些美麗卻能致命的蝴蝶又听話地飛走了。羋鎏保持著原樣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像是看到了什麼奇妙的景象似的咧著嘴,迷醉的笑。
「中了這種特殊的毒的人眼前會出現幻象。呃,嚴格來說也並不能算是幻象,因為只有將死的人才可能看見亡魂引導者大人哦。」隳好笑地看著羋鎏,「怎麼樣,死神大人實在是俊美到令人無法形容吧?如果他伸手邀請你的話,請千萬不要拒絕喲!」
「羋鎏,醒一醒!」裴如一在穆門松懷里掙扎著喊叫,「你給我清醒一點!膚淺的女人!」
「哎,好端端地干嗎罵人家?我到底怎麼膚淺了,大叔?」她的雙眼回復清明。
「呃?!」
「哎?!」
也許是因為裴如一的大吼大叫沖破了團聚在羋鎏四周的魔障,當羋鎏生氣地指責裴如一時,在場的人包括隳都吃了一驚。
「鎏,你好像怪獸呢。」隳恢復以前的態度對她說,「別的人會在幻象中度過自己僅有的三天光陰,你還真是與眾不同呀!唉,既然我的秘密都已經被你們知道了,那你們就一起下去見大人好了。」他眼中調侃的神色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凝的殺氣。
「主人要出爾反爾嗎?」炫看著安德烈。
安德烈聳聳肩,「還是跟人類學的。跟人打交道就要學會用人的方法。」
隳身後的蝶翼炫發出點點瑩光,攪動的空氣里散發著他冷冽的殺氣。「你們統統給我去死吧——」
「 」的一聲厲響于廳中炸起,接著是蕩漾開來的幾聲微弱回音。裴如一愣了愣,緩慢的朝著聲源處轉首,當看見穆門松手里的六四式手槍的槍口隱隱有煙雲淺蕩時,不祥的預感鞭子一樣抽中心髒使之悸痛。強烈的預感駕馭著裴如一的大腦,他猛然向隳所站的方向凝睇——
「……」心、唇都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羋、鎏……」裴如一語不成音的輕喚,像夜風的語言一樣蒼白無力。
于槍響的一剎那閃身撲向隳的羋鎏笑了,這一笑還未完全成形便演變成為了呲牙裂嘴。胸口處火辣辣地痛,她用雙手交疊掩住痛處,慢慢低下頭看了看。
一點點妖異的令人感到目眩的紅像泉瀑一樣自指縫間溢出流下,在如夕曛一般略帶紫色的衣裳上似島上那些熾烈狂放的薔薇花綻放。令花也無顏比擬的鮮活色彩刺痛了羋鎏和所有人的眼。分不清是汗還是淚的透明液體滑墜下她尖巧的下頜,吃力地回首望見一臉呆怔凝滯的隳時,羋鎏說︰「對不起,隳,曾經害你受了那麼多罪,我終于……可以、可以補償……你了。但是,這也不能彌補……對你的傷害……」
風自金色雕花的窗外嗚咽著旋飄而入,將羋鎏細若游絲的話語吞沒,慢了半晌才傳進眾人耳內。隳近乎透明的淡藍眼瞳上先是閃過一陣懷疑,而後是震驚,最後則徹底陷入了懊喪困惑。羋鎏有些站不穩了,她伸手剛巧按在隳的筆臂上,因為感覺到手掌下他的手臂有些異樣便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翻過隳的袖子。
「這!」她倒抽著冷氣,目光停駐在隳縱橫交錯布滿了刀痕的手臂上,「你這又是何苦呢,這樣一來既使是我死了也償還不了對你的……傷害!」
隳淒惘地看著她的眼淚滴落上自己深深淺淺的傷痕,他看上去像是在哭泣,因為創建的鼻翼和肩膀抖得厲害,可是卻沒有一滴淚從那雙猶如遭雪漂洗過的藍瞳里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