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心驅使她那天晚上在他捫的臥室里提起那個話題。她回房就寢時他還沒有進來。她牢記著他最新的命令,但目前在生氣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他眉頭深鎖地走進房間,一言不發地開始月兌衣服。
她在心里哼了一聲。他想要對她不理不睬?想把他的怒氣帶上床?果真如此,她不如現在就問,以防萬一它跟上個問題一樣令他惱怒。
她走到他背後,輕拍他的肩膀。他轉身對她聳起一道濃眉。她感覺得出他在等她道歉。因為她逼他承認他對她說謊?她又在心里哼了一聲。
「我想要繼續上午的談話。」她告訴他。
「沒什麼好談的。」
「就你而言,也許吧,但我還有一個問題需要你回答。如果沒有另一個女人──別打岔,听我說完。如果沒有別人,那麼你到登博堡迎娶我時為什麼滿腔憤怒?別企圖否認,你明明寧願和別人結婚。」
「也許是因為在我記憶中的妳是個道地的潑婦,女人,哪個男人想要娶潑婦為妻?當時我心中或許另有人選,但我並沒有愛上她。」
她應該對他的回答感到滿意,但他把她形容成潑婦令她不悅。即使如此,她仍然沒有忘記她昨夜答應的事。因此她抓起他的手,企圖把他拖出臥室。
但他不肯合作,只讓她拖著走了兩步就問︰「妳要做什麼?」
「帶我們離開這里,以便把這場話談完。」她回答。
恍然明白她的意思後,他輕笑著把她拉向他。「不,我認為不用了。」
她推他的胸膛,但不是很用力。「那麼不準把怒氣帶上床是單方面的規定?」
他苦笑著說︰「不是,謝謝妳的指正。反正是愚蠢的惱怒,甚至不值得改天再說。」他捧起她的臉,他的唇幾乎要踫到她的。「希望妳有同感。」
「對于什麼?」她屏息問。
「如果妳不知道,我絕不會笨到去提醒妳。」
第十七章
婚禮兩天後,所有的賓客都離開了,只剩下一位伯爵表示他還要停留兩周。敏麗原以為那不關她的事,直到她發現那使她的行動繼續受到限制。
到了下午時,她終于忍不住對沃夫提起這件事。他們站在壁爐旁,安妮和其它女眷在大廳的另一頭,所以只要他們以正常音量說話就不用擔心被听到。
「蕭家人上午離開時,你不認為我會想向洛朗道別嗎?」敏麗努力以平和的語氣問。
沃夫聳起一道眉毛。「妳昨天下午跟他敘舊得還不夠嗎?」
她決定不理會他語氣中的那絲怨憤。「那跟普通的禮貌有什麼關系?」
「蕭家人離開大廳前妳有很多時間可以向他道別。」他指出。
她氣得咬牙,因為他顯然是在故意忽略她抱怨的重點。「就算我有,事實上我沒有,因為我到達大廳時已經太遲了,他們騎馬離開時我還是會想在場。但我發現如果你或你的母親不在時,我還是會被關進閣樓。那些護衛為什麼把我扔進去──」
「把妳扔進去?」他打斷她的話,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
「把我推進去。」她改口。
「推?他們動手推妳?」
她氣呼呼地說︰「沒有,我只是在表明看法,沃夫。別再挑語病了。他們堅持──這樣听起來有沒有好一點?但那不是重點。重點是,為什麼還要把我關起來?我們已經成婚,威脅已經消失了。」
「在我能夠確定以前,威脅不算消失。」她憤怒的語氣使他的聲音也冷硬起來。「只要我們還有帶著大批僕從的客人在,這里就會有太多難以辨認身分的陌生人。」
「萬一有新的客人抵達呢?還是你沒有想到那麼遠?難道我要永遠像個犯錯的小孩子一樣被關禁閉嗎?」
「妳為什麼一定要那樣想?這樣做是為了保護妳。」
「也許是因為我不再需要保護,也許是因為至少我還聰明得知道威脅已經過去。」
最後那句話是她在盛怒之下的蓄意侮辱。他果然被激怒了。
「有時候我覺得妳是故意激我揍妳,好讓妳能更加恨我。這是妳自找的。」
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拖出大廳,拖進樓上他們的臥室,然後用力關上房門。她沒有試圖阻止他,幾句狠話就導致這樣的結果使她太過震驚。但話說回來,她早就知道事情終究會演變成這樣,她會因此鄙視他。她早就料到像他這種惡棍遲早會對她動粗,這就是她不願意嫁給他的原因。她只是沒料到會這麼快,會在婚後第二天。
遲遲沒有感覺到他的拳頭落下,她不得不抬頭望向他。他們站在房間中央。他仍然抓著她的手。他目不轉楮地看著她,但他的表情莫測高深。她的神經繃得好緊好緊,好像隨時會斷裂。
「你還在等什麼?」她問,但得不到響應。「你到底要不要揍我?」
沃夫默不作聲,許久後才發出一聲嘆息。「這不是『要不要』的問題,而是『下不下得了手』的問題。我下不了手。」
「為什麼?」
「我寧願砍斷自己的手,也不願帶給妳一絲二毫的傷害,敏麗。」
她圓睜雙眼凝視他,然後感動得哭了起來。她這輩子從來沒有听過如此──不殘忍的話。而且是出自他的口中?
「如果你小時候是這樣的感覺就好了。」她顫抖地細聲道。
「我當時的感覺和現在有什麼不同嗎?我從來沒有傷害過妳,敏麗。有一次我甚至為了不願傷害妳而吃足了苦頭。」
她眉頭微蹙地拭去淚水。「什麼時候的事?我只記得我們在小時候見過一次面。」
他露出苦笑。「對,妳不得不承認,那一次令我們兩個終生難忘。雖然為時已晚,但我還是要為那天害死妳的獵鷹道歉。我不久前才從母親那里得知這件事。我一直不知道那只獵鷹死了。我絕對不是故意的。當妳叫牠攻擊我時,我只是想擺月兌牠。」
他道歉是因為第一只嘉嘉,而不是因為差點害她殘廢?當然啦,他不知道她踝骨斷裂的事。沒有人知道。但他推開她的那一下推得那麼用力,難道沒有想到那可能會使她受傷嗎?
「我沒有叫嘉嘉攻擊你。」她在更正他最後那句話時難以掩飾語氣中的怨恨。
「妳絕對有。」
「不,我抬手要把牠放回棲架上,以便叫衛兵趕你走,因為你沒有听我的話離開。牠察覺到我的憤怒而主動攻擊你。牠剛剛被馴服,還沒有受過訓練,所以我沒辦法叫牠放過你。我走過去要把牠從你身上弄走,但你的動作太快,一甩就把牠甩死在牆上。」
「我不知道我害死了牠,敏麗,否則我會當場賠罪道歉。我猜是失去牠使妳悲傷到對我又抓又咬?還是听到我們日後將成為夫妻的憤怒使妳那樣做?那為什麼使妳那麼生氣?」
「那個星期正好有個村民把他的妻子活活打死。人們的反應是那個妻子活該,可憐那個丈夫現在得擔心沒有人煮飯給他吃。那些反應令我驚駭,使我當下發誓永遠都不要結婚。當時還沒有人告訴我我已經訂有婚約。後來你一出現就說你是我未來的丈夫。」
「難怪妳會那麼生氣。我不知道還沒有人把我們的婚約告訴妳。我知道,所以理所當然地認為妳也知道。」
「父親還在為母親的死悲傷,根本沒有想到要跟我談那種事。過了兩年他才告訴我,又過了兩年我才知道你是誰。對我來說,那天你只不過是一個擅自闖入的陌生人,不但說將來要跟我結婚,弄死了我的獵鷹,還害得我──」她沒辦法說下去,眼淚又涌了上來。她恨自己現在和當時一樣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