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說你愛她至深。」沃夫局促不安地說,因為奈杰此刻好像又沈湎在悲傷之中。
「是的,但直到她死後才知道愛得有多深。我的弟弟厄柏當時跟我們住在一起。我把兩個女兒交給他照顧,但他也是個鰥夫,他認為敏麗的男孩作風很有趣而沒有管束她。」
「但你說你人在這里──」
「是的,但終日藉酒澆愁,幾乎沒有清醒過。」奈杰承認。「我的兩個女兒經常假扮成對方,所以我看到喬安妮時當她是敏麗而沒有察覺到事情有異。等我終于看清敏麗變成什麼樣子時,她已經定了型,拒絕改變。」
沃夫微微一僵。「拒絕?」
「不像她妹妹喬安妮柔順得有點怯懦,敏麗遺傳了她母親的剛烈性子。這是我一直無法嚴加管教她的原因之一。我怕她知道她使我想起她的母親而利用這一點來對付我。」
「教導女兒不是父親的責任,沒有人指望你教導她,但這里沒有淑女可以教她嗎?」沃夫問。
奈杰搖頭。「自從內人過世後,這里一直沒有身分地位夠高的淑女,除了我家臣的女眷以外,但她們都沒有那個堅忍毅力可以跟我女兒相抗衡。等我終于清醒過來,發覺敏麗沒有受到該受的教育時,我把她送去傅貝堡寄養,希望胡禹勛爵的夫人能夠接手管教她。但那時她已經我行我素太久,嘗試了幾年後,他們把她送回來說愛莫能助。他們試過各種不會嚴重傷害她的方法,但輕微的處罰根本不管用。」
沃夫納悶奈杰是否知道他描述的是一個不適合為人妻的女人,任何腦筋正常的男人都不會想要娶那樣不正常的女人。天啊,那正是他擺月兌這樁婚約的最佳理由。奈杰會覺得必須免除他履行婚約的義務。沃夫只需要指出那一點就行了。
「謝謝你的坦誠相告,奈杰爵爺,但考慮到所有情況,你認為她能成為賢妻良母嗎?」
令他大失所望的是,奈杰竟然微笑道︰「是的,我毫不懷疑只需要有子女和一個她愛的丈夫就能磨圓她的稜角,使她步入正軌。」
「你怎麼能那麼肯定?」
「因為她母親的情形就是如此,而她是她的女兒。我說過內人性子剛烈,實不相瞞,我們相識之初,她是個憤怒高傲、牙尖嘴利的小潑婦。但是愛情使她徹底改變。」
沃夫差點嗤之以鼻,但他還是忍不住說︰「你假設的是她會愛我。萬一她沒有呢?」
奈杰的呵呵低笑使他更加困惑。「我看不出你有什麼毛病,還是你要告訴我你跟女人處不來?」看到沃夫臉紅時他又說︰「我想也沒有。假以時日,等你成為敏麗的生活中心,她就會跟別的女人一樣。事實上,我不會放心把我的長女托付給蓋義兒子以外的任何人,因為我知道只要你有一點點像你父親,你就會善待她。」
那句話打破了沃夫想使奈杰取消婚約的最後希望。他勢必得娶那個潑婦,因為他是他父親的兒子,因為他不是粗暴的騎士,因為他不欺負弱小,因為他父親把他教養得太好。
但他心中還是充滿怨憤,因為不願被迫由他來馴服他的悍妻。「但在這奢望的改變發生前,奈杰爵爺,我還是必須應付她。她不理會你的命令,你憑什麼認為她會服從我?」
「因為她知道對我可以抗命到什麼程度而不吃到苦頭,對你則沒有那個優勢。她不笨,孩子,一點也不。她只是目前的人生態度有點奇怪,把一些奇怪的事看得很重要。但等結婚以後,她認為重要的事就會改變。」
作父親的奈杰很樂觀。沃夫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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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妮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找到姊姊。敏麗有可能爬上通往北塔樓的樓梯到她們共享的房間去了,但不出喬安妮所料,她不在房間里,這表示她穿過走廊到西塔樓,從那里的樓梯下樓離開城堡主樓了。當她不願被找到時,想在偌大的登博堡找到她並不容易。
她好不容易才在馬廄找到姊姊在跟宋沃夫的黑色種馬交朋友。牠雖然不是體型巨大、生性凶猛的戰馬,但仍然十分高大,而且看來不太友善,直到現在。
「你不是在設法使牠跟牠的主人作對吧?」喬安妮在接近隔欄時不安地問。
「我有想過。」
那句惡聲惡氣的回答使喬安妮露出微笑。「但改變了主意?」
「對,我不想看到牠受傷。如果那個混蛋突然無法控制牠,他一定會對牠痛下毒手。我有那種切身經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敏麗。」喬安妮柔聲提醒。「那時他只是個男孩子,不像現在是個大男人。他一定改變──」
敏麗猛地抬起頭,綠眸中充滿金黃的怒火。「妳在林間小徑親眼看到的。要不是妳及時挺身而出,他就會動手揍我。」
「但他不知道那是妳。」
「無論他以為我是什麼人,我不都是比他瘦小許多嗎?」
喬安妮無法反駁,只好說︰「我看到他在恍然大悟哪一個是妳時驚恐萬分。」
「好極了。」敏麗說。「那麼等我回到大廳時就會听到那樁愚蠢的婚約已經取消了。」
「這我可不敢確定。」喬安妮咬著嘴唇說。「他有那個權力取消他父親訂定的婚約嗎?」
敏麗皺起眉頭。「大概沒有。看來我勢必得叫爸爸取消婚約。我本來就打算那樣做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有這個必要。」接著她哼地一聲說︰「我怎麼會想得到?過去六年里他隨時可以來迎娶我,但他沒有。說真的,我已經把他忘得一乾二淨了。」
她們兩個都知道那不完全是實話。敏麗的心另有所屬,但在與宋沃夫的婚約解除前無法嫁給她的心上人。因此她無法不去想她那段長達十八年卻始終沒有結果的婚約。
「他也許姍姍來遲,敏麗,但他終究是來了。萬一妳還是得嫁給他呢?」
「我寧願從塔樓頂上跳下去。」
「敏麗!」
「我只說寧願,又沒說真的會那樣做。」
喬安妮靠在隔欄上,不知道該如何使姊姊好過些。宋沃夫實在很殘忍,不但拖延了這麼多年,其間甚至不曾有任何聯絡,不曾來登博堡作過客,讓兩人有機會了解和習慣彼此。她認為他十二年前來的那次不算,因為那次他只給姊姊留下滿腔的怨恨。
這麼多年音訊全無,難怪敏麗把心思和感情轉向另一個騎士。敏麗十分欣賞和喜愛那個年輕人,他也不介意她跟別的女孩不一樣,他們甚至成為好朋友。喬安妮從親身經驗中得知與未婚夫成為朋友能夠造成很大的差別,服夠消除許多當新娘的恐懼。
喬安妮在兩年前嫁的那個年輕人從她十歲與他訂婚起就經常來訪。所以她有六年的時間了解他和喜歡上他。她至今仍為失去他而悲傷,因為他在婚後不久就死了。
但她是妹妹,比敏麗早出嫁讓她覺得怪怪的,覺得姊姊會因此而感到難堪,這點又加深了敏麗對未婚夫的反感。但敏麗從來沒有承認她感到難堪,即使有,也隱藏得非常好。
「妳真的認為爸爸會同意在新郎出現後解除婚約嗎?現在妳不能再拿他不來作為據理力爭的武器。」
敏麗沮喪地把額頭靠在種馬的額頭上。「他會的。」她以幾乎听不到的低聲說,然後抬起頭以較大的音量說︰「他非同意不可。我不能嫁給那個畜生,喬安妮!他會扼殺我,企圖使我屈服。一旦知道我愛的是另一個人,爸爸就會通情達理地同意。宋沃夫的終于出現不能作為開月兌他遲遲不來的理由。要不是他遲遲不來,我也不會看上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