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被他的懶散激怒了,「我知道,你們富家少爺只會喝酒、賭博。」
「那可不一定哦!」羅伯咧嘴一笑,「有些人並不像我這麼幸運呢!」
安琪瞪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她萬萬沒有想到羅伯居然把她的諷刺當成了贊美!這人實在是無可救藥!
「你等一會想不想騎馬?」羅伯自信地邀請道,「我帶你去參觀陰影農莊怎麼樣?我父親最近又整修了一次,所以又變得像以前一樣漂亮了。」
安琪按捺住自己的脾氣,朝他客氣地笑一笑,「以後好嗎,藍先生?」她雖然不恥羅伯的生活方式,但是她知道這多半也是環境造成的。她並無意與他為敵,她現在最需要的是朋友,「杰可等一會找我有事。」
羅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又燦然一笑,「好的,我下一次再找你,不過,你不要再叫我藍先生了,安琪,就叫我羅伯好了,我堅持。」
***
不多久後,安琪前往杰可的書房,而且在短短幾分鐘內,便決定了她另一段奇跡似的人生旅程。
「安琪,我記得你昨天告訴我,你沒有時間上學。」杰可開門見山地道,「現在,你既然沒有其他事了,你願不願意去上學?」
安琪遺憾地嘆口氣,「我已經太大,不能上學了。」
「胡說,」杰可展顏一笑,「你才十七歲,怎麼算大?我希望你進的學校不是小孩讀的公立學校,而是給少女讀的私人學校。」
「但是,我連自己名字也不會寫啊!」安琪驚慌道。
「我會替你安排一個私人教師,教導你所有的基本知識。這樣子,你就可以跟其他女孩一起上課了。」杰可解釋道,「當然,要不要決定權在你,我並不是說,你非去不可!」
「我要去!」安琪熱切地回答,「我一直好奇書有什麼好看的,為什麼很多人都喜歡看書!」
「你以後就會知道了!」杰可欣慰地笑了起來,「等你學成回來以後,說不定還可以幫我記帳呢!」
「哦,我真希望能有機會幫你忙!梅……杰可。」
「好。現在我們來決定上那一所學校,我知道麻州有一所很好的學校,那里有個叫巴娜鷗的老師是你媽媽的好朋友。……其實,你媽媽在你這個年齡,就是讀那所學校。」
「我媽媽在北方上的學校?」安琪睜大了眼楮。
「是的。你媽媽是在麻州長大的,後來才到阿拉巴馬州來,嫁給了你父親。」
安琪訝然失色,「我……爸爸從來沒有跟我說……我還以為媽媽也是在這里出生的,你怎麼會知道?」
杰可略微遲疑一下,才謹慎地回答,「我以前也住在麻州,其實我現在還有不少事業在那里。我父親和你母親凱莉的家里很熟。他們在一八三七年經濟不景氣以前家境很好;但是後來家道中落,甚至在你外祖父母先後過世後連一分錢也沒有留給你媽媽,你媽媽先是當了一陣子家庭教師,之後才來南方。」
「她為什麼會來這里?」
「我不……等你長大一點以後,你或許會明了。」杰可知道其中原委,但是他卻不願意告訴安琪。
安琪很想知道有關她母親的一切,但是她卻不敢追問杰可,她做不到!
「好,現在再來談學校問題,我個人是覺得北方的學校比較好,我的兩個孩子都是在北方完成教育。不過,你可以自己選擇,如果你喜歡歐洲的話,我也可以送你去。我提到麻州,是因為我認為你或許想看看你母親的家鄉……」
「是的,我想去!」安琪興奮了起來,「我就選麻州那所學校好了!」
「那你對北方沒有反感吧?」
「沒有。瑞德……我是說,你的大兒子還不是替北方作戰。」
杰可皺起眉頭,「你怎麼知道瑞德替北方打仗的事?」
安琪的臉色刷白了,她怎麼會露出口風呢?「我……我……」她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
杰可看出她的不安,立即一笑置之,「沒關系,安琪,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其實現在北方贏了,我也不怕別人知道了。」他又回到主題,「關於上學的事,我準備讓你十天後出發,因為時間不多,所以我待會兒帶你到城里去添置一點行頭。至於不夠的,我剛剛跟你提到的那位巴女士會在北方替你買。」
安琪大驚,「不過,我不需要……」
杰可早就料到她的反對態度了,「安琪,我希望你把我當自己的父親看待。」他柔聲道,「我自己沒有女兒,所以,就讓我奢侈一次吧!我希望你至少能和查理的太太擁有同等待遇。如果你覺得不安,那你就換一個立場,替那些可憐的縫衣女工想一想,她們總要吃飯的吧?」
隨後,當安琪大包小包地滿載而歸時,她終於感受到杰可對她的慷慨了。她開始真正把杰可當成了自己的父親——不是為了他的不惜為她浪擲千金,而是為了他對自己無邊的愛!
***
在北方度過三個嚴寒的冬季後,安琪本應該習慣了才對,但是她仍然有著適應上的困難,就像她在交友方面受到的挫折一樣。
其實,安琪早已放棄在交友方面的嘗試了,她並不是沒有試過,但是其他同學一听到她的南方口音,便斷然采取了與她敵對的立場。因為她們多半都有父兄在南北戰爭中喪命,因此自然而然將戰爭的錯誤責怪到安琪身上。在此番挫折中,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努力致力語言的修習,因此她現在言談中已經毫無南方口音了。
在三年求學生涯中,由於心無旁騖,又有良師兼益友巴女士的悉心指導與照料,安琪已經月兌胎換骨,變成一位很有風度與氣質的淑女了,不過在面對同學們有時過於惡劣的捉弄下,她偶爾也會脾氣大發,將她從前對付男生的那一套搬出來,使得她的同學一個個面紅耳赤。她樂於見到她們驚嚇不已的表情,這也是她唯一發泄胸中郁悶之氣的辦法。
在與娜鷗閑聊中,安琪對於母親有了進一步的了解。原來一八三七年不景氣時,她母親凱莉才十三歲,她外祖父母千辛萬苦讓她母親繼續求學,沒有告訴她家道中落的情形,因此她母親直到一八四五年雙親先後過世時,才知道自己已經一貧如洗。由於史家與梅家是舊識,她母親便去當杰可母親的伴護,一直到一八四七年杰可母親過世,她母親才到另一位銀行家家里當家庭教師。
娜鷗告訴安琪,在凱莉當家庭教師期間,她偶爾會去探望她,就在那時候,凱莉承認她愛上了一位有婦之夫,但是那人卻無法離開他的太太和孩子,凱莉不肯告訴娜鷗那個男人是誰,但是娜鷗猜想一定就是那位銀行家。由於在愛情上的失意,凱莉毅然離開了麻州。
安琪經常回想著她母親的不幸遭遇,對於杰可的噤口不言也頗惑不解,她總認為她年紀夠大了,對於這種事她當然可以諒解,杰可有什麼難言之隱呢?
***
在安琪人學兩年半的一天,安琪和兩個女同學一起到春田市采購,由於她只是添購一些藍毛線,因此當她買好等在門外時,與她同行的另兩個女孩還沒有出來。
正當她凍得全身發抖時,對街有兩個小男孩不知道為什麼吵了起來,隨之你一拳,我一拳的大打出手。正在此時,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過來,毫不費力地便拉開那兩個男孩,並且不知講了幾句什麼,那兩個男孩立即一東一西地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