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大夫了沒?」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問著哪個人。
「沒有。」
「那麼,你趕快去找一名大夫來,勞——」
「我不需要大夫。」考特打斷她的話。
他需要的是,把她扛起來,扛回她房間去!
「也許。不過,找個大夫來也不——」
「我不需要大夫——夫人。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壓抑著怒氣,低聲的說。其它的人都識趣的走出去了,只剩下安奇還靠著床柱坐著,還有比利也留下為他療傷。
當然,還有若瑟琳,仍然像朵出水芙蓉——滴了一地的水。
考特想冷落她,讓她自覺無趣的離開。
「小表,快點把血弄止了,不然會死人的。」
她根本不該來的!女人!荒唐的女人!
「你『得』找個大夫才行!」她又說。
「不!見鬼的大夫!」考特喝道。「這只是……你想搞什麼鬼?」
若瑟琳已來到他身邊想拿開他肩上那塊血布了。「我想親眼證實一下——」
他打斷她的話。「別動,公爵夫人。只是一點輕傷、擦傷而已。」
「去你的!考特,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安奇站了起來。「她願意就讓她看,讓她為你敷藥,女人的手總是此較細心的。」
「我記得佳絲在為你取出子彈時,你好象喊破嗓子了。」
「你那個姊姊是個女人中的例外。」安奇露個一笑。「走吧!比利,有人照顧他了。」
「哦。」
「比利,你給我滾回來!」
「但,安奇說得對,考特。若瑟琳夫人的手一定比我細心的。」
考特需要的不是比利的手,而是比利的陪伴。他們難道沒有一個人明白嗎?
是沒有人明白考特那一時的膽怯,那兩個人走了,還悄悄的為他倆關上了房門。
「幾個星期之前,我不是警告過你了。」他並不看著站在身邊的佳人。「你忘了?」
「沒有。但,這是緊急事件,不是嗎?」
「夫人,這只是一點輕傷——」
「仍然是得敷藥的。既然,你的親友把你交給我了,你就乖乖的讓我——別『婆婆媽媽』的?」
他差點就微笑了。反正,他只要別看她就行了,她愛怎樣就隨她去吧!
只是,她干嘛急急忙忙的跑來?而剛來的那一剎那,她又為何那麼驚慌、蒼白?
「他們是怎麼告訴你的?怎麼會讓你連身子都沒擦干就跑來了呢?」
若瑟琳臉紅得連耳根子都熱了。「你干嘛注意那麼多?」
「狗屎!誰會忽略了?」他咕嚕了一聲。「干!」他叫了一聲,原來是她撕了他肩上的布塊。
誰說女人的手細心的?見鬼了!
「你說,是誰教你英文的?」
「我姊姊。」
「那麼,她的英文有一點『奇怕』。」
「有一些話是我自己學的。」
「很好。不過,應該有人教教你,有些字眼兒是不宜在女士面前說的。」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女士夫人。」
「她說,你被槍殺了。」
「你擔心沒有向導?」
「差不多。」她干澀的說。
他眉頭一擠。「你的動作快一點行不行?」
「這種擦傷,有夠難看的。」而且,血肉模糊。「應該縫幾針,才不會留下一大塊疤。」
開什麼玩笑?
「男人是不會介意在身上留下一些傷疤的。」
「我注意到了。」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以他坐的姿勢背靠著椅——她只能看到他胸前的疤。
「你不想問?不好奇?」
「我想我已經知道了。」她回答。「叫作『陽光之舞』,對不對?」
他吃了一驚。
「你怎麼知道的?」
「邁爾斯告訴我的。他說你可能有這種記號。當然,我不太相信,他所描述的狀況很……野蠻。他說,那是以一根長叉穿過男人胸前的肌肉,然後再以那根叉子的兩端將人掛在樹上,直到肌肉裂開了,人才可以因而掉下地來。是真的嗎?」
「差不多了。」
「但,你為什麼要如此的折磨自己?」
「別忘了,我只是個臭印第安,我們就是這個德行!」
她盯著他的眼。「我已經對你說過了,別看輕自己。」她溫柔的說。「我問你純粹是為了好奇,我想了解一個我所陌生的文化。但,如果你不想解釋,那就算了,當我沒問。」
輪到他不好意思了。
「那是一種宗教儀式,」他不看她,但解釋了。「是一種成長的祈禱與考驗的儀式。並非每個男人都得參加,但一旦擁有這記號,他就是個值得驕傲的戰士了。」
「宗教,」她說。「我早該猜到是宗教的因素了。」
她真想去模一模那個「陽光之舞」的疤。
「一定……很痛苦。你覺得有那個價值嗎?你是否因而得到了宗教的庇護?」
「那種感覺是很短暫的。」
「抱歉。」
他又驚訝的看著她。「為什麼?」
「如果一個人能忍受那麼大的痛苦,那麼,他應該得到一生的庇佑才是。要不然,多劃不來?」
「我倒沒想過這點。」
她心底一樂,他似乎緩和多了。
「是的,想那麼多干嘛。那這個傷又是怎麼來的?」她指著他肩上的傷。
「不小心得來的。」
她會錯意了。「你傷到自己了?怎麼笨手笨腳的?」
他瞪了她一眼。
「那是被人自暗巷偷襲的,等我追了過去,那家伙已騎馬逃出鎮上了。」
「那麼,你並不曉得是誰想暗殺你?」
「我沒看到他的臉,但是我認得那匹馬。我對馬的記性比較強。是和安奇一起架走你的那個人,安奇提過他的名字,叫彼得•桑得司。」
「但,他們不是還在山區嗎?」
「很明顯的,他們快馬加鞭,不想又追丟了。夫人,別忘了,馬車還是比馬慢多了。他們想追上我們的速度是太容易了。」
「那麼,我們就不必急急忙忙的行進了?」
「本來,我以為安奇的詭計可以使他們在山里搜查一陣子。如今看來,他們也許運氣不壞,一下子就醒悟了。」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她一時心急,把繃帶纏緊了。「我看,他們以後會很注意我們的方向、車站……等一等,他們為什麼對你開槍?」
「很簡單的道理,」他干澀的回答。「為了殺死我啊!」
現在,輪到她瞪他一眼了。
「長鼻子不曾對我的人下手。他現在為什麼改變作風了?一定有問題。」
她焦慮的在他眼前大踱方步,考特很努力的不去看她浴袍的下擺,她每走一步,那下擺交叉之處就威脅著要松開了。
「公爵夫人,沒有問題的。你要是失去了向導之後,你會怎麼辦?」
「再用另一……」她嘎然而止,那種情況是她所不敢想家的。「但,我已經看過他們那一伙人了,他們怎麼敢——」
「長鼻子自然會為你再找一個新人。也許,他都準備好了。安奇沒告訴你,在他們找到萊登之前,這就是他們原先的計畫?」
「你那個朋友家個蛤一樣,神秘莫測,他當然什麼都沒有對我說。但,如果他已經告訴你了……你為什麼還不辭職?」
他那麼深沉的瞪著她,使她幾乎都想笑了。
「哦!這就對了!你沒辭職。」她像尋到寶似的開心極了。「你瞧,我說我需要你,這是完全正確的,我再也找不到可以替代你的人。我無法信任其它的人了。」
考特仿佛只听進她那柔柔的一聲「我需要你」,如果他現在不趕她出去,等一下她就走不了了。
「好了,公爵夫人,現在你有了結論了。火車你是不能搭了,他們會注意車站的。你的車隊也不成,速度太慢了。如果,你把你的手下分成兩批,一批找他,一批保護你,那反而減弱了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