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了,朋友,記得我的話。」杰斯跑向一片黑暗的夜色中。
「再見,一路平安,麥克族族長。」尼爾向遠去的背影搖搖手。
第三章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席娜腦中不斷浮現那天的事情。全家上下忙亂成一團,為的是那個關在牢里的麥克人逃跑了。箭頭首先指向席娜,因為前一天晚上只有她讓威士當場看見她在囚室附近走動。她申辯著自己的無辜,由于氣憤威士的故意指認,她的言語特別犀利,態度也十分傲慢,卻不料正巧給她的未婚夫听見了,她的未婚夫因為她出人意料的「強烈」個性,而拒絕了已定的婚事。
如此一來,席娜更是罪加三級,她那心情壞透的父親,剛听犯人逃走的壞消息,又听見白己的女兒給人退婚,氣得差點把她拆散了。最後,他終于決定給她適度的懲罰──送她到亞伯頓的姑媽那里。
這就是她現在待在這個人群雜亂眾多的小城的原因。她給放逐了,而且正合她意,不論如何,胡亂嫁給一個陌生人,倒不如自個兒安靜度日要好得多。
她還記得尼爾得知她要到亞伯頓後和她談的事情。她知道是尼爾放了那個高地人──為了她。那個野蠻無恥的麥克人,竟想娶了她再折磨她,直到今天,當她想起尼爾和她說的話,都會教她全身發寒。
現在,她待在這個離家五十哩的地方,和姑媽過著平靜、規律的生活。每天早晨,她醒來後,就到救濟院去,那是一棟木造的荒廢屋子,專門給一些過路的貧窮人歇腳或做短時期逗留的地方。
亞伯頓是個不太大的城市,里面住著有高地人,也有低地人,基本上,這里的居民都很貧窮;市中心有一座很大的市集,各地來的人都在這里買賣商品,紛亂中仍有它另一番熱鬧的景致。
她在救濟院里,做些洗滌或照顧病患的工作,一天的時間往往很快的過去。偶爾她也能抽出點時間四處走走,偷跑到小販吆喝的市集里,跟著人群,東看西看的,觀察來自各地的人不同的舉止行動。剛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那麼新鮮有趣,就連那棟破舊的救濟院都充滿了古意。但一個月下來,沒听見半點家里的消息,不知道尼爾和爸爸過得如何,又缺乏年輕人的陪伴,她漸漸的開始想念家人,和以往那種自由自在的生活。
九月末的一個清晨,席娜抱了一堆被單到河邊,準備趁著天氣晴朗,把髒的被子、被套等,洗洗曬曬。她好不容易洗完了它們,把它們曬在有太陽的地方,並祈禱著老天爺幫忙,別讓她辛苦洗好的被單給弄髒了,這些日子的天氣老是這樣,才看見大太陽,就下起雨來。
稍晚的時候,她不願再待在救濟院,看著那些干瘦發黃的臉龐和破爛的衣服而心中難過,才想起她早上洗的東西,她跑到河邊,收起那一堆被單。
「需要幫手嗎,小姐?」
席娜喘息著迅速轉身,她沒有听見這個騎馬的年輕人走近的聲音,因為風正吹得呼呼作響,強勁的風把她綠色的長裙吹得緊貼在她身上。
他是個高地人,姜服的顏色和她的十分相近。他也很年輕,大概和她差不多的年齡。有種溫柔的神色在他臉上使她覺得輕松了下來。事實上,那是一張非常俊秀的臉龐,但她知道使她放心的不是那個原因,是他散發出的某種意識。
「謝謝你的好意。」席娜嫣然一笑,「但是我實在想象不出一位高地勇士做著救濟院的洗滌工作時的情景。」
一妳是個流浪者?」他那副震驚不已的神情,逗得席娜大笑了起來。
「當然啦!你以為我會為了別的原因,自動做這種工作?」
「但……妳一點也不像啊!」
「我知道,我是說,我已經習慣了艱苦的生活。」
「妳沒有家?」
「哦!你怎麼有那麼多問題呀!你是在浪費我的時間。」她一本正經的說著,但眼里閃爍著淘氣的光芒。
已經有太久的時間,都沒遇見過與她年齡相近的人,尤其是這麼英俊的人。她真希望他能留下來;當然,那是不可能的事。
「快下雨了,我得把這些收好。」她自言自語著。
她才一轉身,便發現他已經下了馬,而且就站在她旁邊,他比她高許多,她得仰著頭才能看他。
「妳是如此的美──如此絕然的美麗。」他贊嘆著,「我看見妳走過人群。」
「就決定跟過來?」
「是啊!」
「那是你的嗜好之一?跟蹤女孩?」席娜戲謔地說著。
但是他一派認真的表情,「我可以吻妳嗎,小姐?」
突來的問題驚嚇了她,「我會賞你一個耳光。」她厲聲道。
他笑了,打破了僵著的氣氛,「妳真是個傲慢的女巫啊!這樣子會讓所有的男人遠離妳的。」
「反正你也不是我欣賞的類型。」她現在可一點也不覺得輕松了,他專注的眼光上下地打量著她。
她試著走過他,但他伸手擋住她的去路,「妳可能祇是個幻影,我可不會讓妳就這麼離開。」
「那你到底要什麼?」
「流浪乞討的日子不適合妳,我很樂意成為妳的支柱,好好照顧妳。」
席娜頓感全身乏力,這個高地人未免太沖動了吧?
「你恐怕弄錯了,」她嘲弄道,「你不過是個男孩罷了,又怎麼照顧別人?」
他皺著眉頭,席娜突然後悔了方才的嘲笑。他總是個男人,如果他一怒之下產生什麼後果,那她該怎麼辦?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他的反應迅速而激烈。
「我根本不該問妳的,女孩。」他說,但她覺得事有蹊蹺。
「我很高興你終于了解了。」
「是的,我該像我哥哥一樣。」
席娜覺得心跳到喉前。
「他會先做了再說……我也該這麼做。」
他抓住她的手臂,拖著她往馬的方向走,她尖叫著,又踢又打;他不顧她的反抗,一把把她抱上馬,騎在她身後,他兩腿一蹬,馬兒飛快跑過小河,往南方跑去。席娜想著她的長裙也許要裂開了,她苦惱的想到那丟了滿地的被單。姑媽會把消息送回家嗎?可憐的尼爾,他會以為她逃跑了嗎?還有父親?他會因自己的決定使得女兒失蹤而傷心嗎?
「你要帶我去那里?」席娜在風中吼道。
「去我家。」
「待多久?」
「待一輩子。」
荒唐透頂!這個混帳高地人可別想把她當一只忠心耿耿的狗。他瘋了?把她留一輩子?胡說八道!他是在自說自話,她自己會找到回亞伯頓的路,否則她的家人也會找到她,這個男人不會得逞的,他絕不可能。
他們大約騎了一哩路後,雨開始淅瀝的下起來,接著風也加強了,最後終于形成一陣狂風暴雨,襲向馬背上的人。
那男人把他的外套遞給席娜,她接過來遮住她的頭,所以接下來的路,她全看不到,只覺得風雨一直加劇。他們幾乎走了二十哩路後,雨漸小而他也放慢了腳步。
席娜拿下濕淋淋的外套,她知道現在還是下午,但不曉得確切的時間。他們現在站的地方兩面是山。天上聚集了一大塊一大塊厚厚的黑雲。這里是一個山谷,席娜忽然明白了她這是到了高地,而且愈來愈深入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她要哭了,但她強把它們忍住了,她可不向這個年輕的掠劫者顯示她的無助。
「你沒有權力留我下來,我的家人會采取行動的。」
「妳已經承認過妳只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