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小姐?""哦。什麼?"考特尼戀戀不舍地把目光從小屋上收回來,讓鋸齒扶著她下了花斑馬。她現在看清了,他個子不算特別高,身體細條條的,可是那雙與她雙目相接的眼楮卻顯得和藹可親。
牧場房的一扇後門關了起來。"那一定是瑪吉。"果然是。一位矮小的婦女匆匆穿過那個將兩棟屋子隔開的後院,——邊走一邊將一條披肩披到肩上。大屋子透出來的燈光亮得很,足以讓考特尼看清那一頭花白的頭發,那柔軟的、渾圓的身軀,還有,當瑪吉靠近他們時,那雙明亮的、充滿生氣的綠色眼楮。
"喂,誰是我的客人,鋸齒?""我讓她來告訴你。"他答道,接著又加上一句,"你的一位朋友帶她來的。""哦?誰?"考特尼瞟了一眼鋸齒,見他沒準備說出來,才松了口氣。"錢多斯。"考特尼答道,"至少那是他本人對自己的稱呼——這段時間。"瑪吉一邊若有所思地重復著那個名字,一邊搖著頭。"不,不,我不記得這個名字。不過呢,這麼多的年輕小伙子打這兒來來往往,我的確很樂意想著自己至少給他們其中一些留下了印像。被人當作朋友真是再好不過。""听听你,"鋸齒不以為然地說道。"好像牧場里大伙兒都不喜歡你似的,瑪吉。"見到別人因這句節外生枝的話而臉紅,考特尼暗自生樂。她一下子對瑪吉生出好感來。可是矜持,她告訴自己,就是矜持。
"要是你想不起錢多斯來,那麼我真的不能麻煩——""說瞎話,我說你真是在說瞎話,孩子。只要你告訴我一點點他的情況,刺激刺激我的記憶,我馬上就會想起他來的。我從不會忘記任何人,是不是,鋸齒?""你當然忘不了。"他咯咯地笑道,"我去取取你的包裹,女士。"他對考特尼講。
考特尼跟他走到馬邊,低聲問道︰"我能把他的情況告訴她嗎?他沒說過……哦,上帝份上,我不知道他想在這兒逃避的是什麼。不過你是知道的,對嗎?""對,我知道。是的,你可以告訴瑪吉。她過去總是替他說話的。"太令她好奇了,她還有好多話要說,然而他說道︰"我會照看你的馬匹的,女士。而且我希望,嗯,我想我希望你會在這兒待上一段時間。"她沒有誤解他的意思,"錢多斯不會因為我而回來的。""你肯定嗎,女士?"他把那幾匹馬牽走了。考特尼提著包裹站在那兒,直到瑪吉過來引著她沿著那條花徑去了小屋。
"你看上去沒有一點高興勁兒,姑娘。"瑪吉溫和地說道。"那個帶你來我這兒的人,他對你很重要嗎?"這個問題考特尼受不了了。"他——他是我的護送者。我付錢讓他帶我去韋科,可是他不收我的錢。他也不把我送到韋科去。相反他帶我來了這兒,因為他說你是一位朋友,說你是這附近他唯一信得過的人,而且他不想為我孤身一人而擔心。上帝份上,那真是個笑話!他擔心我,他都把我甩了。"那個可惡的疙瘩又開始鯁在她的喉嚨里了。"他——他就把我扔在這兒!我是那麼——"眼淚如泉水一樣嘩嘩涌出,當瑪吉送上自己的肩膀,考特尼便來者不拒了。太難為情了。可是心痛得實在太厲害,再也掩飾不住。
考特尼知道自己管不了錢多斯,也知道他並非她心中所想的那樣。他身上那可怕的報復欲的一面,是她不可能去試著理解的。然而除了那一點,除了知道自己應該為不會再見到他而高興之外,她感到痛苦難當︰被遺棄、甚至背叛,而且令人痛心。上帝,真讓人心痛。
瑪吉讓考特尼坐到沙發上——一只昂貴的奇彭代爾式沙發,考特尼後來稱羨不已——又遞給她一只花邊手帕。她只稍稍離開這位年輕的客人一會兒,點亮了客廳內的幾盞燈,很快又回來,將考特尼摟在懷中,直到這姑娘安靜下來。
"好啦。"瑪吉又找了只手帕換下那只濕透了的,"我經常說,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對身體有意想不到的好處。可是你不能把這話對男人們說。天哪,我們這周圍全是男人。能換換口味照料一個女性,真是好極了。""我剛才那樣,真對不起。"考特尼一邊抽抽嗒嗒一邊說道。
"不,姑娘,別說對不起。想哭的時候就該哭。感覺好點兒了嗎?""還沒真正好起來。"瑪吉輕輕拍拍她的手,溫和地笑著。"你愛他愛得那麼深?""不。"考特尼月兌口而出,語氣堅決,接著又申吟一聲,"哦,我不知道。我愛過,可是今晚我弄清真相之後,怎能還愛他呢?那些野蠻之行他也能夠……""天哪,他把你怎麼樣了,親愛的?"她低聲問道。
"不是我。他——他為了報復,把一個人一刀一刀割死了。""這是他告訴你的?"瑪吉大吃一驚。
"我早先已知道此事了。錢多斯只是證實了干那件事的就是他。而且他現在正趕去殺另一個人,也許會用這同樣恐怖的手段。或許這些人遭他的報復是罪有應得,我不知道,可是殺人手段如此——如此殘忍!""男人們都會做些可怕的事情,孩子。天知道為什麼,然而他們就是要做。至少大多數男人對他們的行為能說出個道道來。你那位年輕人怎樣?""我不是十分肯定,"考特尼靜靜地說道,又把她所知的很久以前的那次印第安人的偷襲一五一十說了一遍。"我知道他有一些科曼契人朋友。"結束時她說道。"他甚至可能曾同他們住在一起。可是那就足以成為如此可恥的暴行的理由嗎?""也許她有個妻子在那些人之中。"瑪吉提出來,"許多白人的確娶了印第安人做妻子,你是知道的。而且要是她在被殺害之前還遭到奸污,那便可以解釋他那凌遲之舉了。"考特尼嘆了口氣。她沒想過要牽涉到一位妻子,然而瑪吉很可能是正確的。那就可以解釋錢多斯為什麼如此了解印第安人了。當然,瑪吉也僅僅是猜測而已。
"我能否原諒他的行為,或者理解,真的無足輕重。"考特尼細聲說著,"我永遠也不打算再見到錢多斯。""而那使你非常痛苦——別,別不承認,姑娘。那麼現在,我不得不屈從于我那強烈的好奇心,那就是那位年輕人到底是誰?你能為我描述描述他的模樣嗎?我極度希望記起他來。"考特尼低頭看著自己緊夾在膝間的雙手。"錢多斯是位槍手,他對那個十分在行。那也是我同他一起旅行感到安全的一個原因。他又高又黑,而且真的十分英俊。他長著一頭黑發,可他的眼楮卻是藍色的。"瑪吉一言不發,她便接著講,"他話不多。他根本不願多說話。想從他那兒打听點事兒,簡直跟拔牙似的。"瑪吉嘆口氣。"你的描述,我見過一打從這牧場上往返的人都那樣,親愛的。""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可告訴你的……哦,鋸齒說過錢多斯在這兒時,曾用的是個印第安人名字。""嗯,這下的確縮小了範圍。這兒曾來過兩個叫印第安人名字的年輕人。一個是個混血……對了,他真是長著一雙藍眼楮。""錢多斯可以看作半個印第安人,盡避他稱他不是。""好吧,他如果不是呢,那麼——"瑪吉停下來,雙眉緊鎖。"他干嘛沒同你一起來這兒?""他不願。他說這兒有一些人他不想見到。恐怕他在這兒犯了什麼事了。也許他遭到警察通緝,或者其它之類的。""他還說過別的什麼沒有,姑娘?"瑪吉問道,她柔和的聲音此時變得急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