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頭梳妝也大失水準。一頭黃發亂蓬蓬的,而且連胡子也沒刮。不過,這副衣冠不整的樣子並不影響他英俊的長像。考特尼簡直懷疑有沒有什麼能令他那副外表失色。兩只深綠色的眼楮的完美組合,鷹喙似的鼻子,還有那令人銷魂的笑靨。他身高塊大,體格粗壯——強壯如牛。看到里德常讓她想起強勁有力。
他是個贏家,一個非常成功的男人。是的,強壯如牛。
有時,考特尼不知被他的缺點左右自己對他的感覺,是不是有點失常。但那些缺點的確讓她難以忍受。他是她見過的最頑固不化、剛愎自用的人。她就是不喜歡他。不過,那些並沒有在她轉頭看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來,考特尼從小受的教養使她不致如此。
"早上好,里德。"他開門見山,"上次在漢德利商店出事後,你一直沒見我。""是的,我不想見你。""你那麼難受嗎?""嗯,當然難受。
她的確是很難受,但另一個原因是她正忙于找個人帶她到德克薩斯去。她已收好行裝隨時準備出發。伯尼•比克斯勒有一輛馬車和一匹壯馬要賣。她就差一個護送人。
只有漢德利商店里的事故可以當個借口來打發里德。一句簡單的"我不想見你"對里德並不起作用。
"格斯跟我講起那件事時我簡直不敢相信。直到那天晚上我才從威奇塔回來。"里德對她說道,"有錢德勒那小子在場,真是太幸運不過了。""錢多斯。"考特尼輕聲更正。
"什麼?對,唔,都一樣。我本想感謝他幫了你,但他第二天早上走得太早了——那也許是件好事。那家伙丁點兒事就急著掏槍。"考特尼明白他這話所指。那天折騰了半夜後,第二天早上她起得很晚,沒見到第二起沖突。似乎是吉姆•沃德的朋友在旅館前面找錢多斯的麻煩。據老查利講,那家伙還沒回過神,錢多斯已經閃電般地拔出了槍。但槍手錢多斯只是打傷了他拿槍的手。錢多斯並未打死他。過後,錢多斯把那人捆綁起來,取回吉姆•沃德的尸體,拖著一死一活兩個人騎馬離開了羅克里。
"怎麼著也不用你來替我謝他,里德。"考特尼說道,"我想親自謝他,但他並不需要感謝。""我只是希望我當時能在那兒幫你,寶貝。"里德熱情地回答道。接著,換了一副口氣,他用同樣熱情的口吻說道︰"但我這趟跑得成功極了。我在布法羅城黃金地段搞到一塊地。告訴我這事的那小子說的沒錯。得感謝那條鐵路,就在那群販賣威士忌的老手們的老巢周圍,又一個城鎮一夜之間已經拔地而起。他們根據附近守備部隊司令官的名字,把它重命名為道奇城。""又一座牛市鎮在興建?"考特尼干巴巴地問了一句,不再驚奇里德那種一味偏執、自以為是,"那麼你準備遷到那兒去,而不是威奇塔?""不。我會找個人來替我經營道奇的酒店。按我的計劃,仍就把家安在威奇塔。""你真是雄心勃勃。干嘛不把羅克里的這塊地方也保留下來,不拆掉不行嗎?""我也那樣考慮過。要是你認為這方案不錯——""別,里德。"考特尼趕緊打斷他,欲哭無淚。這人臉皮真厚,幾句嘲諷根本刺不透,"你怎麼決定與我毫不相干。""當然相干。""不,不相干,"她堅決地說,接著又補充道,"還是讓你知道的好,我已經決定要離開羅克里了。""離開?你什麼意思?當然,你想回東部,我也不能責怪你。我在羅克里投下股本的唯一原因就是為了你。但你實在沒任何必要回東部,寶貝。薩拉告訴過我——""我可不管薩拉告訴過你什麼。"對他那副狂妄自大的態度,考特尼也抬高了嗓音,"而且我去哪里根本用不著你來操心。""當然要操心。"上帝,他簡直令她想大叫幾聲,但是一直就是這個樣子,他從來就听不得別人說不。她直言不諱地拒絕與他結婚,被他輕描淡寫地置之不理。這種人該怎樣對付才好?"里德,我得走了。馬蒂和皮爾斯在家里等我。""讓他們等吧,"他眉頭一皺,說道,"听我說,考特尼,對于你要離開這個問題,我完全不能允許你——""你不能允許?"她倒吸一口涼氣。
"哦,我並不就是那個意思。"他試圖讓她平靜下來。老天,她雙目閃爍時那樣子真來勁兒。這種狀況太少有了。可一旦發生,沒別的女人比她更令里德欲火中燒,"大約兩周後我就把股本抽出來,而且我想我們可以先結婚。""不行。""寶貝,這兒到威奇塔有好長一段路,正好可以繼續向你求婚。""很好。"他眉皺得更厲害了,"為什麼不嫁給我,你從未給過我一個好理由。哦,我知道,你說你不愛我——""哦,你听我說過多次了?""寶貝,你會學著愛我的,"他向她斷言,酒窩又露了出來,"我也會隨你改變的。""我並不想要你隨我改變,里德,我——"她遭到他突如其來的一吻,沒做出任何自損尊嚴的反抗。這吻本身並不令人反感。里德對接吻一事十分在行。但這只激起了她的憤怒。如此無禮,她真想煽他兩耳光。但他倆這種場景已經夠糟的了,不能再火上澆油。
他松開她,她往後退了幾步,"再見,里德。""我們會結成一對的,考特尼。"她從他身過走過時,他說那些話听起來倒像是個威脅,考特尼沒理會。也許她該推遲幾天,等里德去威奇塔後再動身。她倒不真認為里德會竭力阻止她,但只要里德在場,沒人知道會出什麼岔子。
她正想得出神,差點和那個槍手撞個滿懷。實際上,是他伸手攔住了她,兩人才沒撞到一起。他站在旅館的人口處,擋住了門道。她怎麼沒注意到他?老天,他看見她與里德接吻了嗎?他的眼楮絲毫不曾表露他的心跡,同以往別無二致。
一圈紅暈還是令人難堪地爬上了她的雙頰。她側目瞟了一眼,想看看里德是不是還在盯著她,但他已回到酒店去了。
"我——我沒想過會見到你——"她剛開口,又停了下來,他把一團紙扔給她。
"你能在一小時內備齊東西嗎?"她打開這團皺巴巴的紙,簡單地瀏覽了一下內容。她的心撲撲直跳。這是一張物品清單,一份詳細的清單。
慢慢地,她抬眼與他雙目相對,"這是否意味著你改變了主意?"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讀懂她的心思太容易了,那雙貓眼似的眼楮里充滿了希望和激動。
"一個小時,小姐,否則我就一個人騎馬走了。"別無他言。
馬蒂只敲了一下便打開了門,"看樣子他回來啦?"考特尼扭頭掃了她一眼,"什麼?哦,馬蒂,我忘了你和皮爾斯在等。我很抱歉。不過別光站著,進來幫幫我!""幫你干什麼?""你看我在于什麼?"考特尼不耐煩地說。
看見房間里亂成一團糟,這個年紀小些的姑娘眼楮都瞪圓了。衣服扔了一地,襯裙和外套搭在椅子上、床上、抽屜上,到處都有。
"你要我幫你把房間弄得亂七八糟?""糊涂。我不能帶箱子,因為清單上沒有提到馬車,只寫著一匹有全副馬飾的馬。這兒,明白吧?"考特尼把單子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