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離去,莉亞的肩膀松了下來。「我一定是瘋了,竟會相信這麼做會有用,」她一面低聲自言自語,一面用又酸又累的手擦了擦額頭。「我是在干什麼呢?」
不過她知道答案。她的所作所為正是她父親希望她做的︰在面對本州最大、最殘酷無情的公司要收買她的牧場的全部產權時,得用結婚來保護牧場和祖母。在本地區所有的牧場都被萊昂實業公司用殘酷手段逼迫出售他們的產業時,漢普頓•霍特仍然能夠堅持住。甚至在周圍全被「敵人」包圍時他們仍然拒絕出售牧場。
當然,他們除了公然反抗之外也別無他法。因為牧場不僅對莉亞有重大意義,對于莉亞的祖母羅絲,意義更加重大。莉亞為了祖母可以不惜一切。她什麼都不在乎,甚至面對巨大而無情的公司,在處于絕對劣勢的情況下也不肯屈服。為了取得斗爭的勝利,她寧可以結婚為條件取得需要的錢財。
在萊昂實業公司提出最新的收購條件後,當天早上老祖母宣布︰「不管他們使用什麼卑鄙招數,反正我不賣這個牧場。他們惟一趕我走的辦法就是用棺材把我的尸體抬出去!我的祖父為這片土地戰斗而死,我的父親也是如此。如果今後的結局是這樣,我也要戰斗到死。」
她把皮包骨的雙臂交叉在干癟的胸前,下巴朝天翹著,閉著雙眼,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好像在等著殯儀館來收尸似的。不過莉亞相信她祖母所說的是真的。如果牧場破產。他們就會被迫離開這里,祖母就會死去。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保留這個牧場對這個家庭萬分重要,但是必須找出一個辦法來擺月兌當前的困境。問題是除非能從當地銀行中借到一筆貸款,否則毫無疑問,不久她們就會失去這個牧場了。
她用了三年的時間去和銀行爭論,最終明白銀行是不肯借款給二十幾歲的單身婦女的。當他們知道莉亞獨自供養她的祖母以及她那牧場里的工人和牲畜都是「廢物」後,就更不願意借款了。在得知莉亞一家為了避免被吞並而和本州最強大的公司對抗時,這就成了他們拒絕提供任何幫助的絕妙借口。
另一方面,最近有人告訴她,如果這個一家之主是個男人,並且既是商人又是牧場主,那麼情況就大不相同了。她雖然不大理解為什麼會這樣,但這是她拼命設法借款的一個辦法。
她馬上利用了這個有利條件。她要立刻設祛找到一個這樣的丈夫,為此她甚至不惜在報紙上登廣告︰她想起了泰特斯,不禁皺起了眉頭。不幸的是,到現在為止,她還沒有從面談中找到她要嫁的人。她真希望能有一位騎士,披著閃閃發光的鎧甲,騎著駿馬來保護她,殺死所有可能傷害她的惡龍。她知道這是個愚蠢的想法,可是她仍然希望有一天這個夢想能成真。
莉亞看了看表,她約定的最後一個面談者隨時會到。她惟一的希望就是這個人比其他幾個應征者優秀些——既要有能滿足她所有要求的溫順性格,又要有能讓銀行滿意的商業經驗。好像是響應她無聲的願望似的,從低低的山脊那邊出現了一個孤獨的騎馬人.在落日橘黃色的光輝下顯出黑影。她用手遮住陽光好奇地仔細看那個人。他是那個最後的應征者,H.P.史密斯嗎?
他騎得輕松自如,在馬背上隨著馬行走的起伏晃動著。即使離得很遠也能看出這是一匹出色的駿馬——淡棕色的皮毛毫無暇疵,漆黑的鬃毛和尾巴在金色的夕陽下閃閃發光。它也是一匹難以馴服的烈馬,不過它的主人駕馭起來卻毫不困難。
她皺起了眉頭,這人身上有些東西讓她忐忑不安。如果她能搞清楚就好了。她忽然想起來了,她認識這個人。根據她的直覺,她辨認出這個人騎馬的姿態和方法——指揮坐騎簡明果斷,寬闊的雙肩含有一股威嚴。甚至他戴帽子的角度她也隱隱約約地感到熟悉。
可是該死的,他是誰呢?
她一面等待一面觀察,凝神注視著他的每一個動作。他把馬一直騎進院子里,就好像這里是他的家……好像他是這里的主人而她的存在就是為了滿足他,使他高興。莉亞從他的帽檐下看到他漆黑的頭發和深陷的機警的眼楮,陰影下的五官稜角分明,就像是由一個花崗石刻成的石像。他翻身下馬,把馬拴在柱子上,一聲招呼也不打就穿過院子朝她走過來。
他一面走一面月兌下手套,把它塞進皮帶里。她注視著他的強有力的、稍稍接起的雙手。她認識這雙手……但是在什麼地方?她突然想了起來——粗糙的手指輕輕地撫摩著她的,溫柔卻很有力,雖然有些痛但渾身舒暢——她一時之間有些喘不過氣。
就在此刻他抬起頭來看了看她。陽光照著他的整張臉,他冷漠的黑眼楮讓她感到了威脅,同時也感到了希望。她立刻知道他是誰和他為何而來了。
她喃喃地說︰「我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她本能地舉槍就射。
第一槍打在他前面三十厘米的地上。他毫不畏縮,一步也不停地繼續往前走,兩眼緊緊盯住她。她排出彈殼,又上膛一顆子彈。第二槍剛好打在他的兩只靴子中間,讓他的黑皮靴濺滿了土。他毫不在乎,越走越快,不給她再次開槍的機會。
他沖到走廊,一步跨上兩個台階,抓住槍管猛地一拉,把槍搶到手,順手丟在一邊。他雙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入懷里。她低聲尖叫了一聲,抓住他的襯衫以防跌倒。
「你從來都不是個好射手。」他的聲音又粗又低,然後就吻她。
他的吻是她記憶中最美好的,甚至還不止。他總是溫柔與力量的結合,不過現在他的接吻還有冷酷無情的要求——從思想上和身體上對她凶猛的攻擊使她不知所措,也動彈不得。他的吻令她無法抵抗;他對她是粗暴的渴望,也給她以充分的熱情的回報。他一只手按在她的腰下面,用力把她夾在他的大腿之間,另一只手就在厚密的發辮下順著脊柱向上移動,他的手指伸入她光滑的秀發之中,摟住了她的頭。
她情不自禁地緊緊抱著他,重新感受到他那久別的寬闊肩膀和胸膛上結實的肌肉。她用顫抖的手指模著他喉頭下面凹處的痣,她知道她應該和他斗爭,結束這場鬧劇,可是,不知怎地她做不到。他是她的第一個情人……也是惟一的情人。他們兩人之間有一個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結,雖然她並不希望是這樣。
他的吻更加深人,拇指沿著她的下巴滑動到她的嘴角,觸模她的敏感部分,直到她的嘴對他啟開。使她感到羞愧的是,她又回吻了他,以八年來長期壓抑的熱情來吻他。這一刻來得太遲了,她身心的一部分沉醉在他的撫觸所喚起的美好回憶中。她在他的擁抱中變得活躍起來,一如從前一樣。不過她身心的另一部分,曾遭受過他折磨的那一部分,感覺到了危險,知道任由他把她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防線沖垮所要付出的代價。她不敢再嘗這種滋味了。她一度幾乎被他毀掉,她決不能再給他這樣的機會。
他久久地吻著她。這個征服者達到了他的目的,發出了滿意的申吟聲。就是這小小的一點聲音最後使她警覺起來。她拼命從他的擁抱中掙扎出來,向走廊的另一邊後退了幾步。她把發抖的手指放到嘴上,凝視著他……她簡直無法相信,目瞪口呆地看著亨特•普萊德——這是她希望永遠不再見面的人。他也凝視著她,帶著淡淡的戲濾的神情。「你好,莉亞,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