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歡喜地聞著熟悉的氣味,沾血的雙手揉擦去代表生命的汁液的黏膩。就像十一年
前那女孩,這女人活該要死。「他」幸災樂禍地俯視地上皮肉撕裂、血汨汨流出,一動
也不動的女人。他對她絲毫不憐憫。
「他」彎身撿起獻給亡魂的深紅色玫瑰花。仍染著血漬的雙手急急將花瓣撥灑到依
然溫熱的身體上。
上一個年輕女子用忍冬,這次這個用稍過旺期的玫瑰剛好。
真是太合適了,他灑完花瓣又消失隱入漆黑中。
芮秋猛踩住煞車,只差一點便來不及。白晃晃的車燈中,強尼的摩托車像不知哪兒
飛來的黑蝙蝠朝她直沖過來。他一定也才同時看到她,因為他的車子猛煞,接著猛往左
一偏,幾乎要飛出路外去。
芮秋下車時看到摩托車已倒在草叢中,車輪還在打轉,強尼跌坐在車旁,喃喃地咒
罵。
「天啊,你還好吧?」芮秋跑過去,一手搭著他的肩,望著安全帽下的臉。
「沒事。」他怒聲說著,蹣跚站起,身子搖搖晃晃的,手模到耳下解開環扣,摘下
安全帽。
「你喝醉了。」酒氣襲來,芮秋往後退了一步。「你的朋友打電話來,我真不敢相
信你喝了八罐啤酒,還想要騎車。你真的比我想的還愚蠢。」
「我頂多只喝六、七瓶,」強尼皺眉道。「我沒醉,只是有點頭暈。」
「哦,是嗎?」芮秋怒聲問道。「那你的摩托車怎麼會毀掉?」
「因為你把我逼出路面!」
「我開了車燈,也沒有超速!如果你最後一剎那才看到我,那是因為你喝得太醉
了!」
「我沒有!」
「你有!」
有一分鐘他們便這樣對峙站著。芮秋昂著頭,雙手插腰;他也凶狠的盯著地。接著
他看向他的摩托車。
「看看你做的好事!」他彎腰看著他的車,哀哀地說。
「是你造成的,不是我!你還活著已經很幸運了。」
「如果不是我把車推倒,可能我就死了。看到前面那棵大橡樹吧?否則我早就撞上
樹了。」
芮秋看著那棵樹,不覺全身一顫。強尼拉起摩托車,憂心戚戚地仔細檢查。車子排
放出的廢氣比酒味更濃。
「爆了一個輪胎。」強尼站起來。
「好可惜。」
強尼猶豫著,繼而粗蠻地看著她。「你得開車送我回家。」
「我就是來送你回去的。」
「我明天再來取車。」
「好。」
芮秋早已往她的車子走去,甚至沒有回頭看強尼有沒有跟過來。一會兒後,他已上
車坐在他旁邊,將安全帽和備胎丟到後座。
芮秋不說話,只朝鎮上開去。強尼才剛從華蘭妲的懷中出來的念頭咬囓著她。嫉妒,
她是在嫉妒。但對賀強尼她能有什麼期望?他的本性就是如此隨便!
她嚇了一跳。想不到自己竟和別人一樣無緣無故認定他的惡。如果不是她趕他走,
他不會轉而去找蘭妲,至少,不會就這麼去找她。
強尼伸手扭開收音機的開關。震耳的搖賓樂吵雜劇烈,他皺著眉轉台听鄉村歌曲。
「野宴玩得開心吧?」他突如其來的問話教芮秋橫了他一眼。
「是啊。」
他沒有說話。
「如果打擾到你的良宵我很抱歉。」
「應該的,你真的打擾到了。」
「希望不會引起你男友的不便。」
「不會。」
「你還在跟他上床?」
芮秋狠狠地瞪他一眼。「我從沒這麼說過,你知道為什麼?因為這不干你的事。」
「不干嗎?」
「不干!」
沉默不語。
「因為我你在學校受到什麼壓力嗎?」
「你在乎嗎?」
「是的。」
芮秋吃驚地橫了他一眼。她原以為他會唇槍舌劍地回答,沒想到竟是如此簡單的肯
定。
「有一點。」
「抱歉。」
他們的車已彎上主街,再三個路口左轉就是五金行了。
「你有鑰匙嗎?」車子停進五金店前的停車場時她問。
「有。」強尼掂著一串鑰匙給她看。
「那就晚安了。」
他看著她,但漆黑中她無法解讀他的表情。她的車引擎根本沒熄,很清楚地只是在
等他下車就要開走。
「芮秋,」他靜靜地說。「要上來嗎?」
「不。」
「還是需要空間?」
芮秋雙唇緊抿,目光晶亮地轉向他。
「是的,任何有點理性的女人都會!看看你,你喝醉酒,而且這不是第一次!你
車的樣子就像個活得不耐煩的青少年!你到處跟人家上床,頭發太長、又愛惹事!你說
你有大學學位,你有在使用它嗎?沒有!你有計劃要去用它嗎?我看不出來。你今晚才
苞你的女友在一起,她至少還會在乎你,不讓你醉酒開車回家。你竟還敢要我跟你一起
上樓?你到底能給我什麼?你告訴我!」
他們就這麼僵僵地對望著。
「給你很棒的?」他拖長聲音道。
霎時間怒火燃遍芮秋全身,她從不知道自己會這麼氣。
「滾出去!」她輕聲說,氣得聲音都顫抖了。「滾出去!賓出我的車子!賓出我的
生活!賓出去!賓出去!賓出去!」她已經喊了起來。
她推他的肩膀,使出全身的勁要把他推出車外。她氣得啜泣,氣得想象凱蒂那樣又
踢又尖叫,又大嚷。若非這時他打開門出去,她不知道自己還會怎樣。
「隨你高興,寶貝。」他的唇傲慢的一撇,甩上車門,搖晃地走過停車場,爬上他
的樓梯,芮秋全身顫抖,倒了車,疾速沖出停車場。
第十章
電話饗時她們正準備要去教堂。芮秋正在為羅蘭綁頭發,貝琪在幫凱蒂穿鞋。莎莎
在二樓上廁所,莉莎仍在史坦房中幫他穿衣服,和跟杰迪說話。杰迪與蒂妲在他們一家
人出去做禮拜時都會過來看顧史坦。
「電話,芮秋。」蒂妲喊道。
「是勞勃嗎?」貝琪揚眉問道。
芮秋聳聳肩,奔下樓去听電話。放下電話時她皺起了眉。
「是誰啊,寶貝?」蒂妲正在收拾早餐的碗盤,抬頭正好看到芮秋的表情。
「我必須去警察局一趟。」
「怎麼了?」貝琪抱著凱蒂下樓,听到了問道。
「他們要我馬上過去,沒有說原因。」但她百分之百相信一定和強尼有關。她雙唇
緊閉。他一定又惹麻醉了。難道他昨晚又出去了嗎?
「在星期天早上?」貝琪不可思議的說道。「教堂怎麼辦?」
「我應該還趕得及。」芮秋看了一眼時鐘,離禮拜開始還有整整一小時。
「要不今晚你可以和我們一起去。」蒂妲邊說邊在洗碗機里倒入洗潔精,關上洗碗
機的門。蒂妲上的是另一間教會,但以前貝琪和芮秋都常陪他們去。那個教會雖然幾乎
全是黑人,但每個人都很歡迎她們,也知道蒂妲視葛家的女兒一如她自己的小孩。「現
在是泰妮亞領唱聖詩班。」
「是嗎?」泰妮亞是蒂妲的麼女。「我真想去听,不過我希望趕得及和母親、貝琪
一起做禮拜。」
「你想會是店里或賀家那男孩出了事嗎?」貝琪讓凱蒂下來,困惑地看著芮秋。
芮秋看她一會兒,嘆氣道︰「媽有跟你說過嗎?」
「當然。」
「當然會。」芮秋早就知道莉莎什麼都會告訴貝琪。「也有可能是店里的事,可能
是玻璃或什麼給人打破了。」
「也許吧。」
芮秋听得出貝琪不甚相信的口吻。真不知道母親對她和強尼的關系說了多少?她不
願猜。
「我最好去看看怎麼回事。」
貝琪和蒂妲互看了一眼,目送芮秋沖出。
幾分鐘後芮秋已換好衣服,車鑰匙拿在手中,要走出家門時,她探頭進廚房。莉莎
仍在樓上,謝天謝地。蒂妲和貝琪湊在一起交頭接耳,看到芮秋時她們都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