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興臨行前和莎拉到依蘭的墳前憑吊。他跪在墳邊流淚,再度和莎拉相擁。士兵們早已知道他愛莎拉,可是兩人之間並沒有發生什ど事。大伙都尊敬她的為人。她永遠禮貌、和藹、正派,不論她對戰爭有何想法。他們都衷心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像她這樣堅強、忠實。大部分了解她的軍人都願意奮力保護她,和喬興一樣。
當最後一輛吉普車等著載他離去時,他將她攬進懷里。"我一生從未更愛過任何人。"如果命運讓他無法再見到她,他要她明白。她心痛地摟著他,想對他傾訴她所有的感覺,然而一切都太遲了。
反正他從她的眼中也看穿了一切。"順風……保重……我也是真心愛你的……"她哽咽著說完,他接著彎下腰想對菲利也說幾句話。他們是歷經患難的忘年之交。
"再見,小家伙,"喬興幾乎說不下去。"好好照顧你媽媽。"他吻吻他的頭頂,撫模他的頭發,菲利抱著他好久才放開他。喬興站起身深深凝視莎拉,然後才轉身上車,他站在車上對他們揮手,直到車開到大門口。她淚眼模糊的目送他消失在塵土中。
"為什ど你要讓他走?"菲利怒沖沖地看著她。
"我們沒有選擇。"政治的復雜是無法對這ど年幼的孩子說分明的。"他雖然是德國人,卻是好人,現在他必須回家了。"
"你愛他嗎?"
她只停頓了一剎那。"是的。他是我們的好朋友。"
"你比較愛他,而不愛爹地嗎?"
這次她完全沒有躊躇。"當然不是的。"
"我比較愛他。"菲利說。
"不,你不會的,"她毅然地說。"你只是不記得你爸爸了,他是個大好人。"她的聲音漸漸消失,又想起了丈夫。
"他死了嗎?"
"我想沒有,"她審慎地說,不願意誤導他,但是她要他對威廉有信心,相信將來會和父親見面。"假如運氣好,他總有一天會回家的。"
"喬興會回來嗎?"他流著淚問。
"我不知道。"她誠實地說,兩人手牽著手,默默走回小屋。
第七章
美軍在八月七日來到古堡,莎拉、菲利、艾梅看著他們把大軍開到。美軍登陸的消息已經傳來數月之久,莎拉迫不及待的想見他們。他們駕著吉普車開進古堡,一如四年前德軍抵達之時。這是一種瘋狂而暈眩的感覺,只不過美國人不會對她舞動槍械,她也了解他們的每一句話,大家發現她是美國人後都高聲的歡呼。
莎拉仍然每天想念著喬興,只能假想他已安抵柏林。菲利則不斷提起他。只有艾梅絕口不提德國人。
美軍的指揮官是來自德州的福爾上校,他的態度愉快,為了把士兵安置在她的馬廄而沒命的道歉。其它士兵不是扎營,就是利用她最近才撤離的門房小屋,甚至附近的旅館。他們沒有要她離開主屋。
"我們都習慣啦。"她指的是軍人擠在馬廄的事。上校一直保證他們會盡可能減少破壞。他對手下的控制嚴厲,美軍也比較友善,和莎拉等人保持距離。他們偶爾會和艾梅開開玩笑,而她對他們毫無興趣,他們還送糖給菲利吃。
美軍在八月解救巴黎時,他們都听見了教堂綿延不絕的鐘聲,這一天是八月二十五日,法國終于月兌離德國的箝制,德軍全都被趕出法國境內,結束了法國的羞辱。
"戰爭是不是結束了?"莎拉不敢置信地問福爾上校。
"差不多。"等我們攻入柏林就結束了。你現在可以回英國啦。"她也不知道何去何從,但是起碼她該回韋特菲堡探望一下威廉的老母親。莎拉在開戰後避居在法國五年之久,這是一段驚人的長時間。
菲利生日前一天,莎拉帶著菲利返回英國,留下艾梅管理城堡。她是個負責的姑娘,在這場大戰中也付出寶貴的代價。她的弟弟亨利去年冬天戰死于阿當尼斯,是抗暴軍的大英雄。
埃爾上校安排莎拉與菲利搭乘軍機直飛倫敦,空軍視此為機密行動,如臨大敵的等候韋特菲公爵夫人和長子菲利出現。
美國人用吉普車將他們母子送到巴黎的機場。他們趕到後只有幾分鐘上機的時間,莎拉抱著菲利跑向飛機,一手提著唯一的行李。一名士兵看見她跑近時攔下她。
"對不起,太太。你不能上這架飛機。這是軍機。"他對她搖搖手指,她扯直嗓門蓋過引擎對他大喊。
"他們在等我!我們約好的!"
"這架飛機只載軍方人員——"他吼完之後才恍然大悟她是誰,不禁臉紅到耳根,同時伸手抱過菲利。"我以為……我很抱歉,夫人……公爵夫人……"他終于明白她就是公爵夫人。
"沒關系。"她笑著跟他上了飛機。他原以為來人將會是個貴族老太婆,不料韋特菲公爵夫人竟是如此年輕。他離開前還在致歉。
飛行的時間並不長,不到一小時就越過了英吉利海峽。途中,好幾名士兵都以敬佩的口吻稱贊她能在佔領區撐到現在。而莎拉听到這些話時只覺得有些古怪,因為這四年她的生活受到喬興的保護,其實相當寧靜。抵達倫敦後,一輛大型的勞斯萊斯已經在等待他們。她要先去航空部與轟炸指揮部的總指揮哈亞瑟爵士以及國王的私人秘書羅亞倫爵士見面,羅亞倫是奉國王的命令而來的,他同時也是情報處負責人。他們送了菲利國旗和小徽章,而且每個人都稱呼他"大人"。這不是他所習慣的榮寵的儀式,不過莎拉笑著注意到他很喜歡這套。
"為什ど家里的人不這ど叫我?"他對母親低語。
"誰不叫你?"她對這個問題深覺有趣。
"喔……艾梅……那些軍人……"
"我一定會提醒他們注意的。"她開玩笑道,但是他沒听懂她的幽默,倒是很高興她同意他的說法。
好幾名侍衛和秘書過來陪菲利玩,好讓莎拉進去開會。她走進會議室時,亞倫和亞瑟兩位爵士正在等她。他們對她非常和藹,告訴她的也是她早就知道的事,這兩年半以來他們沒有一絲威廉的音訊。
她鼓起勇氣,力求平靜的提出最想問的問題。"你們想他還可能活著嗎?"
"有可能。"亞瑟爵士小心的說。"不過可能性不大。"他哀傷的補充道︰"到現在我們應該會听到一些消息,應該有人會在戰俘營見過他。他們如果知道他是誰,必定會拉著他示眾。我覺得如果德國人真的抓到他,不大可能不知道他是誰。"
"我懂了。"她低聲道。他們又和她聊了一會兒,起身恭賀她在法國佔領區屹立不搖,和兒子相依為命的勇氣。"我們失去了一個女兒,"她的聲音益發低了。"在今年五月……威廉還沒有見過她。"
"我們非常非常遺憾,夫人。我們不知道……"
他們送她出來,把菲利還給她,再浩浩蕩蕩地送他們去韋特菲堡。老公爵夫人在那里等候他們,莎拉驚訝于老太太的健康狀況。她消瘦而且衰弱了幾分,但是今年她已八十九歲。她實在了不起,在戰爭期間仍然獨力維護韋特菲堡。
"真高興見到你。"她擁抱著莎拉說,再支著拐杖端詳小菲利。莎拉想起了威廉,情緒激動不已。"多漂亮的小男孩,他好象先夫。"莎拉笑了。這正是菲利出世時,威廉說過的話。
她把母子倆迎進室內,給菲利一杯茶和自制的餅干。菲利崇敬的注視祖母,和她在一塊兒居然十分自在。後一名僕人把他帶出去參觀馬廄,讓老夫人和莎拉閑聊。老太太知道她去過航空部,急欲了解他們有沒有透露什ど消息。不過她對令人失望的消息並不意外,反而比莎拉看得開,使莎拉甚感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