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曉普把厚厚的亞麻布餐巾放在他幾乎還沒動過的盤子旁邊。「我看不出把這件事拖下去有什麼意義。除非你們當中有誰真想和我作伴。我想我得去散散步。」沒有人說什麼,畢曉普歪起嘴微微苦笑,他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他走到通向走廊的門口時,蘇珊說話了。「畢曉普,帶上外套吧。現在才四月份,夜里很冷。」
畢曉普轉身望著她,笑容變得溫和起來。蘇珊使他想起自己的母親。她是個天生會照顧別人的人,有著一副對這個世界來說過于溫軟、過于慈悲的心腸,「我會帶上外套。」
「我真希望這個雜種凍死,」當他們听到前門在畢曉普身後關上的聲音時,道格拉斯發狠地說。
「道格拉斯,別說髒話。」蘇珊心平氣和地提醒他。她離開餐桌站起來。「你最好常常想到畢曉普現在是莉拉的丈夫。」
「我本應該殺了他,」道格拉斯站起來,猛地把椅子推開,由于過份用勁,椅子幾乎翻倒。他把餐巾扔在餐桌上。「我本應該讓洛根在這該死的教堂前面殺了他。」
「我明白你為什麼發脾氣,可他現在是家中的一員,不管你樂意還是不樂意。」
「我不樂意!」
「所以你最好學會接受這一事實,」蘇珊沒有理會他的插話,繼續把話說完。
「他誘奸了我的妹妹,」道格拉斯怒氣沖沖地提醒她。
「莉拉是一個成年女子,具有讓許多男人妒忌的意志力。如果說畢曉普誘奸了她,那也並非沒經過她本人的的同意。好了,別對我這麼凶,」她又說,舉手阻止他作措詞激烈的回答。「我的意思不是說莉拉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可是話說回來,即便貞婦有時也會做不太規矩的選擇。難道你忘了我們還不到新婚之夜就干那事了?」
道格拉斯愣愣地望著她,為那直言不諱的提醒所震驚。「那情況不同,」他咕喊道。「我們那時正打算結婚。」
「所以我們那樣干了。」蘇珊走到他跟前,一只小手拉住他的袖子,仰起頭望著他的眼楮。「我不是說他們的所作所為是對的。可是事情已無法改變,我們──我們大家──都得忍受後果。千萬別忘了莉拉是你的妹妹,畢曉普是你的朋友。」
「過去是,」他惡聲惡氣地糾正道。
「現在他是你的妹夫。如果你不想與你的妹妹──更不用說你的外甥女或外甥──失去聯系,你就得承認既成事實。」
「今天下午,畢曉普在教堂也是這麼說的。」
「他說得很對,這會兒,我得去看看莉拉怎麼啦。」蘇珊踮起腳尖,在他嘴上輕輕吻了一下,「親愛的,想想我說的話。」
她不等回答就轉身離開了,讓道格拉斯獨自呆在空蕩蕩的餐室里。
莉拉坐在一張裝有松軟的綠綢墊的矮腳軟墊椅邊上,她逃離餐室是為了尋找一個地方,好在那里將白天發生的事情統統忘掉,至少是暫時忘掉。可是,她似乎無法忘掉,哪怕是一會兒。她走進臥室見到的第一樣東西就是放在床腳邊的一個黑色手提箱。她瞪視著這一陌生的手提箱,好一會兒才突然想起它是誰的。
畢曉普的。它是畢曉普的箱子。僕人們已因為他現在是她的丈夫而把箱子放在她的臥室里,以為他將分享她的臥室,她的床。這一想法令她大為震驚,她幾乎搖搖晃晃地走到臥室另一邊。一坐在那張雅致的椅子邊上。她此後就一直筆直地坐在那里,目不轉楮地盯著那個箱子,似乎里面裝有一顆炸彈,只要她把眼楮轉向別處,它就會爆炸。
她壓根兒沒想過畢曉普將在哪里過這一夜,也根本沒有時間琢磨這件事。當初洛根提出娶她為妻並表示她的孩子就是他自己的孩子時、她曾答應他不會提任何要求。畢曉普沒有做過這樣的承諾。
盡避不到六英尺遠的壁爐里燃著熊熊的火,莉拉還是渾身發抖。畢曉普想必不會指望今晚成為一個真正的新婚之夜。為什麼他不應該這樣指望,她百思不得其解。不僅他們已經結婚,而且他已有理由知道她不是一個畏畏縮縮的處女。他也許還有理由相信她不會很不願意和他共睡一床。回想起三個月前他的觸模使她做出的寡廉鮮恥的反應,她又渾身發抖。想到他也許又能使她做出這同樣的反應,她嚇壞了。
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她幾乎嚇得魂靈出竅。她一下子站起來,仿佛這光滑的軟座突然著火了。如果來的是畢曉普
「莉拉?我可以進來嗎?」听到是蘇珊的聲音,莉拉松了口氣,同時感到一陣眩暈。她無須面對自己的新婚丈夫了。不過,她費了好大的勁才使自己能鎮定地發話,允許她嫂子進來。
「我想來看看你是否不舒服啦,」蘇珊隨手關上門,說道。她的眼楮里反映出她說話聲音中所帶的關切。
「我很好,」莉拉告訴她。站在牧師面前答應愛一個她既不了解也不喜歡的男人之後,這不是又一個謊言嗎?
「你這麼突然地離開餐桌,我很擔心,我們大家都很擔心。」
「大家?」莉拉聳起兩條黑色的眉毛說。「道格拉斯幾乎看我一眼都受不了,我猜想畢曉普要是發現我得暴病猝死,一定會很滿意。」
「沒這回事。你哥哥要適應目前這種局面,需要一點時間。他會讓步的。他愛你。」
「不像我的新丈夫。」
蘇珊漂亮的臉上掠過一絲憂慮的神情。「我明白事情開始得……有些尷尬,不過,一段時間以後,找知道你們倆就會開始互相關心。」
「所以你寫信把孩子的事告訴他,是嗎?因為在你看來,我們會開始互相關心,是嗎?」莉拉問道,回想起畢曉普對她說的關于蘇珊與他聯系的事。
蘇珊的臉驀地紅了,但是她毫不退縮地迎著莉拉的目光。「我做了在我看來是正確的事。」
「難道你沒有想到我已經把事情安排得非常令人滿意?沒有想到我不需要你來決定什麼是正確的?」
「畢曉普有權利了解他孩子的情況,」蘇珊鎮定地說。
「你怎麼知道那是畢曉普的孩子?」莉拉質問道。「而且,你怎麼知道有一個孩子?」
「我有八個弟妹,我已多次見過女人懷孕的徵兆,所以能輕而易舉地看出誰懷上了孩子。至于我如何知道那是畢曉普的孩子,是因為我注意到了三個月前你們倆之間發生的事。我看到他離開舞廳後不久你也離去了,第二天早晨,他走得那麼突然,我起了疑心。」
「疑心?」莉拉不相信地盤問道。「難道你給畢曉普寫信說我懷上了他的孩子,只是因為你認為我們之間也許發生了什麼事?萬一你弄錯了怎麼辦?」
「我不僅僅是懷疑。」蘇珊移開視線,目不轉楮地注視著擺在壁爐架上面的那具精致的德國瓷像。「那天早晨,畢曉普離開後,我去他的房間,發現你的女僕正在揭他床上的被單。」
「哦。」這下輪到莉拉臉紅了,她派女僕去拿被單,是為了自己動手洗淨,或者如果必要的話,把被單燒掉──為了掩蓋她失去童貞的證據,無論什麼事都得干。
「瑪麗什麼也不願說,可是要猜到所發生的事是不難的。當我覺察到你懷孕時,有一點似乎很清楚,那就是畢曉普應該負責。」
「你在擅自給他去信以前,難道沒想到要和我說一聲?」莉拉問道,又突然發起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