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秋的九月,風吹得冰冷。
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在杳無人煙的碎石小道上奔馳著,伴隨那陣陣的風呼嘯向前,四周只有風無情拂過的聲響,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在木雕馬車中坐著兩名乘客,各踞車內一角,其間沒有任何交談,使得碩大的內棚里顯得無比安靜,甚至有些兒的詭異。
初嫣蜷曲著身子,緊緊的縮在座位的里部,她的頭深埋在並攏的雙膝之間,任憑那不停奔跑的馬蹄踢踏,將自己帶往不知名的地方。
坐在縮成一團的女娃遠遠的是一名美麗的婦人,她有著平滑的肌膚、烏黑的緞發,乍看之下十分年輕,約莫二、三十歲,但若再仔細瞧,會發現那原該上揚的眼角藏著些許的皺紋,泄漏出婦人真實的年紀。
這段寂靜維持了許久,直到婦人放下掀起的窗幔,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目光緩移落到了一直保持相同姿勢的小女孩身上。
「你很害怕嗎?」婦人終于開了口,打破車廂內的平靜。
抬起頭,初嫣沒有回答,只是睜大了黑白分明的眼兒,一個勁的覷著婦人。
察覺到初嫣對她的懼意,南門無芳輕嘆口氣,嘴角微扯,拉出一抹淡到不能再淡的弧度,試圖平撫她內心的不安。
沒想到這一招對初嫣來說,意外的收到了成效。
「這是要給您的嗎?」初嫣看著南門無芳的笑容,心中的害怕突像是被人驅趕掉一般,頓時消逝,她拉直身體,緩緩的從懷內暗袋掏出一枚白玉鐲遞向南門無芳。
「嗯。」點點頭,南門無芳接過那泛著白光的玉鐲,目光漸轉深濃。
手上的鐲子是如此的無瑕、如此的潔淨,但在那美麗的背後,隱藏的卻是再殘忍不過的現實。
就為了她的自私。
「你……會想娘娘嗎?」面對初嫣透澈的瞳眸,南門無芳突然感到無比的罪惡,紅唇甚至有些顫抖。
「會。」初嫣回答,一雙杏眼因為南門無芳的話語而蒙上一層灰霧。「但是初嫣會很勇敢、很勇敢,絕對不會哭的,因為我答應過娘娘,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乖乖听話,听姨姨的話。」
初嫣眼里明明就蓄滿了淚水,卻仍堅持著不落下,如此情景,令南門無芳不忍再多看,只能撇開目光。
但在她的心中,早已萌芽的黑暗已更加茁壯了起來,無情的撻伐著她的心。
「對不起。」所以南門無芳開了口,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懺悔。
初嫣愣住了,將南門無芳難過的樣子全都看進了眼底。
她看懂了南門無芳似乎很傷心,便伸出手,環抱住那比自己大上許多的身軀,給予南門無芳無聲的安慰。
「你不要哭哭喔!」稚女敕的嗓音如同輕紗,包裹住那罪惡的心,溫柔的舒緩了南門無芳。
「謝謝。」南門無芳微微一怔,隨即接受了初嫣的關心,張開雙臂,反抱住那細弱的嬌花。
「夫人,到府了!」就在兩人彼此相擁,互相尋求對方溫暖之際,車外負責駕馭馬匹的車夫揚聲大喊,打破了車廂內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溫馨感。
「我知道了。」收起悲傷的神情,南門無芳大手一攬,緊緊箍住懷中的人兒,輕提氣,瞬間飛掠而出,朝前方那雄偉壯碩的石砌城牆奔去。
就在她們接近城下之時,厚實的石門即像有感應般自動向兩旁敞開,空出一條徑道讓兩人進入。
「無芳夫人,歡迎歸來。」
進門後,恭敬的問候聲倏地揚起,兩排長長的隊伍整齊的夾道迎接著來訪人兒,那陣仗足可媲美皇帝出巡了。
「放肆!沒看見少夫人嗎?」南門無芳停下腳步,一雙利眼怒目瞪視著成群的奴僕,很不滿意他們竟敢忽略了初嫣。
「歡迎少夫人!」被南門無芳這樣一罵,歡聲再起,比之前更加高昂、更加嘹亮。
初嫣睜大杏眸,紅艷的小嘴微張,被眼前這壯觀的場面所震驚著。
在還未離開爹娘時,初嫣的生活過得並不困苦,甚至可說是十分富裕,在當地也算得上是富甲一方。
但跟眼前南門家的壯麗規模相比,仍遠不及它的百分之一,頂多只是家僕幾十,和眼前這種動輒數百的情景根本無法相提並論,也難怪她會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夫人,少夫人。」在列開的人龍之中,一名身穿青布馬褂的斯文男子緩緩的朝她們步行而來,站定在兩人身前,對初嫣深深的行了一個鞠躬大禮。
「白月,準備得如何?」朝男人輕點頭示意要他免禮,南門無芳問道,一邊邁開步伐大步向前,往主屋走去。
「已準備妥當,只差少夫人的蒞臨。」白月抬起頭瞥了一眼嬌女敕的人兒,平靜默然的臉上看不出有任何一絲情緒的波動。
「很好!」大喝一聲,南門無芳滿意的擊掌。
「全都給我下去候著,即刻開席!」
「遵命。」在听見主人的吩咐後,眾僕佣們齊聲應答,有秩序的魚貫而散,紛紛返回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張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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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陰濕黑暗的地牢中有一名男人,他身穿大紅喜袍,全身上下皆被粗硬的鐵煉所捆綁著,看起來就像是被人刻意的阻止行動,不讓他任意逃月兌。
「該死的家伙……」南門耀簡直要氣炸了,他怎麼也沒料到自己的母親竟會聯合白月一起迷昏他。
他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自己從昨晚用完膳後,意識就變得有些模糊不清。等他再度醒來,已被縛綁在地牢之中,身上衣物更是不知何時被換上這愚蠢的新郎紅袍。
深吸口氣,南門耀試著運行體內的精氣,卻發現渾身穴道、大脈皆被藥物所封住,一點也使不上力來。在反復掙扎數次後,他終于放棄,只能靜待在獄內,等候藥效消退。
「白月,等我出了這鳥籠,非把你碎尸萬段不可。」南門耀緊咬牙根,忿忿的念著,眸中的火焰就像隨時會噴溢出來一樣。
「請少主息怒。」就在南門耀咬牙切齒的憤罵之際,一道冷靜平穩的聲音從牢前比樹還要巨大的鐵柵欄外傳入盛怒的他的耳中,那不溫不火的語調非但沒有緩和他的怒氣,反而更加助長火勢的燃燒。
「馬上把我解開。」斂下眼,南門耀的耐心已到極限,若白月再不放了他,他敢保證絕對會親手殺了站在眼前的白月。
「恕難從命。」白月打開柵門,往南門耀走去,絲毫沒有將他松綁的打算。「夫人吩咐,絕對不能替少主放寬縛身之煉,她還交代月某,一定要保持少主此刻的模樣直到婚禮結束。」
「婚禮?!誰的婚禮?」突如其來的訊息如同五雷轟頂,直劈而下,震得南門耀霍然清醒。
「少主與初嫣姑娘的婚禮。」白月扶起被捆縛在地不能動彈的南門耀,將他帶往牢外,朝喜宴的方向前進。
「開什麼玩笑!誰說我要結婚了?去把那個老女人給我叫來,我的事不容她插手!」南門耀大聲嘶吼,想要掙月兌束縛,可惜南門無芳下的藥力實在太強,使得他只能如同籠內的困獸任人宰割。
不理會南門耀奮力的掙扎與怒吼,白月仍舊是一貫的面無表情,一心只想快點將少主送到喜堂,完成婚禮。
思及此,白月輕提氣,足尖一蹬,干脆使出輕功朝主屋急奔而去。
推開喜氣洋洋的紅綾大門,他順利將少主帶到,穿過排排筵席的擺設,抵達擔任主婚人的南門無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