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事務煩身,不必多掛心,藍魅會自便……」藍魅心下一邊暗作計量,一邊答道。她不過一個不速之客,他無暇相陪是理所當然的事,隨性慣了的她也從未怪罪過他的招待不周。倒是為了曾害他受傷一事,而深感過意不去。
「看看我們主子和藍姑娘多般配?!」躲在遠處花叢後偷看主子會佳人的左刀,笑對一旁的右劍道,似是相當滿意看到這一結果。
他和右劍這幾日來,都識趣地沒有跟主子一同出現在藍姑娘面前,其實是特意為主子制造機會,讓那一對年輕男女有獨處的時間。
聞言的右劍也點頭道︰「是呀,難怪主子每日外出時都歸心似箭,恨不能插翅飛回。」
想想他和左刀也曾經年輕過,自然能夠明白主子的心理,是以兩人都很有默契地沒有取笑主子,生怕年輕人一時惱羞成怒,反而壞了好事。
自軒轅冥出生至今,左刀右劍二人便听從老主子的話,跟從在軒轅冥身邊,當他的貼身隨侍。一路親眼看著主子自小長大成人,他們真心期盼著主子能早日成家生子,為「鬼火幽冥」添個小主子。
夏日午後,艷陽當空,後院里亭廊相連,林陰密布,平添了幾許清涼。
藍魅同軒轅冥兩人在花影扶疏中並肩而行,一路閑聊幾句,倒也怡然自得。
穿過長長的庭院,兩人步入一處涼亭,各自選了石凳就座。
藍魅看向軒轅冥含笑的俊臉,猶豫了半晌,還是開口道︰「藍魅想親眼看一看公子的傷處,不知可否?」
既已打定主意要離去,臨行前她想親眼看看他傷口的恢復情況,日後也好安心。
軒轅冥愣了一下,不妨她此時此刻提出這個要求,讓他一時反應不及,「姑娘要現下看嗎?」
雖說在山中那幾日,他都是赤著上身與她相處。但回到府第後,他便堅持不勞動她這位嬌客為他上藥,如今突然要他在她面前解衣寬帶,他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
藍魅自然不知他心中百轉千回,見他猶豫,便輕聲問道︰「正是,還是公子此時有所不便?」
若是他此時身有不便,她亦不想勉強。今夜里她自會如當初在山中般悄然潛入他房中,趁他熟睡時自行查看。
「不,很方便……」不知該如何拒絕的軒轅冥俊臉有些紅,在她期待的目光下,他轉過身去背對著她褪下上衣,讓她得以方便探看他背上的傷處。解開衣帶的他,此時心中不知怎的,竟生出一種分不清道不明的羞澀之感來。
在他的忐忑不安中,端坐在石凳上的藍魅立起身來,緩步行至他身後探看。
雖身子背對著她,軒轅冥猶清楚地感覺到她湊近他的傷口,伸出縴長縴指,輕輕踫觸他的新長出來的皮肉,溫熱的呼吸輕撫過他敏感的皮膚,讓他霎時全身寒毛倒豎,既期待她的踫觸又想躲開那種怪異的感覺。
「如何?愈痊了嗎?」他咬牙忍住身上的異常反應,開口打斷兩人間的曖昧氣氛。
被他突然出聲嚇了一跳的藍魅,眼角瞥見左刀右劍兩人遙遙朝這方望來,兩人都是一臉的曖昧,她這才發覺現下的情形在旁人眼中看來似乎有些不妥。臉一熱,她忙垂首踱離他身邊,坐回方才的石凳上,口中回道︰「愈痊了,新肉已經全長出來!」
不知怎的,和他相處日久,她越發現自己有些奇怪。以前也不是沒有同男子相處過,擺攤時遇到的客人盡是男子,她也從未有何不適。只是來到「鬼火幽冥」之後,每次同他一起,四目相對時,她的心跳總是分外急促,讓她有些羞惱。
究竟是怎麼回事?莫非是「鬼火幽冥」這處地方有何怪異,讓她變得這般不尋常?但為何她對左刀右劍等人又沒有此等怪異的感覺?不解,看來還是早些離去為妙。
涼風拂面,屋檐滴雨,毛毛細雨像綠豆手中的銀針,綿綿密密的,讓人見了心煩。
倚窗而立的藍魅巧唇緊抿,冷凝著一張俏臉瞪著窗外的雨看。
「姑娘惱著這細雨嗎?奴婢倒喜愛它呢,若不是下起這雨來,奴婢今日定也無暇陪姑娘閑坐房中。」小丫鬟小袁搖晃著一雙小腳,坐在小方桌邊繡花,粉臉上漾開可愛的笑靨。
服侍這位藍姑娘多日,她的性子倒挺容易模準的,雖然嬌顏時常比別人冷了些,卻是個挺好的人,所以能陪伴她也算是份難得的福氣。
「我不喜歡呆坐房中像個傻子似的。」藍魅秀鼻微皺道。想起在山中那幾日,軒轅冥因受了傷不得不關在房中的情形,現下終于明了他那時的心情,她不由得同情起那時的他來。
門外傳來敲門聲,丫鬟小袁放了手中活兒跑過去應門,見到門口站著手撐一把紙傘的軒轅冥,倒愣住了,「主子,您來了……」
這大白日的,平日忙得不見人影的主子,今日怎麼有閑暇前來探望藍姑娘?
軒轅冥收住傘,站在門外問道︰「藍姑娘在嗎?」
雖是心中存疑,但終究不敢過問主子的事,小袁忙把他迎進門來,「姑娘在窗邊發呆呢。」說著忙收拾了針線活,拿了自己的紙傘版退,自然不敢叨擾自家主子——她又不是想不開了,有點見識的人誰不知道,主子現下心儀的人便是這位藍姑娘,人家左刀右劍兩位隨侍大叔都遠遠避開了,她一個小小丫鬟能有幾個膽,居然敢壞主子好事?!
「公子怎麼來了?今日不忙嗎?」藍魅回身看到走進來的人,有些詫異。
軒轅冥把紙傘靠牆放好,走至小方桌邊坐下,「今日下雨,不便外出。這幾日太忙,無暇好好招待姑娘,冥某心下汗顏,趁此雨天得閑,特來看看姑娘。」
藍魅抿抿唇,「這幾日待著膩了,正想著要向公子辭行呢,偏一大清早便下起雨來了。」
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叨擾人家那麼久,她也該走人了。再說她待了這些時日,也沒看出這個「鬼火幽冥」有何怪異之處,竟被那個人相中。既無何要事,再待下去便無甚意義,倒是她的人變得似乎有些對勁,再不走,她唯恐日後會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你要走了?」軒轅冥一驚,站起身來走近她,「這里不好嗎?或是冥某怠慢了姑娘?」
似乎自始至終他便沒有想過她要走的問題,如今听她提起,他倒愣住了。相處這些日子,他早忘了她不是「鬼火幽冥」中人,終究還是要離去的。但他私心里多希望她能就此留下,同他相伴今生今世,永遠不要離開。
藍魅被他一問,倒好笑了,「公子傷已痊愈,藍魅叨擾得也夠久了,難道還要賴著不走嗎?」
若不是因自責害他受傷,她也不會良心不安,一直待到他傷愈。依她的性子,不到三日便已辭別了,待到今日,已經是太過異常了。
「姑娘若肯賴著不走,倒也是冥某的福氣,冥某只盼著姑娘能多住幾日……」軒轅冥禁不住盯緊她的一張俏臉,眸中似有千言萬語,竟不知從何說起。
每日外出時,腦中盤旋的盡是她的面容,讓他恨不能盡早辦完事,飛奔回來見她。如今她卻要離去,天下之大,日後他要向何處覓她芳蹤?思至此,他心中便如有千萬只蟻兒在穿,又痛又癢,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藍魅被他盯得不甚自在,芳心一顫,一股熱氣蒸騰上她的臉龐,她忙垂睫轉頭望向窗外,不敢再望他,「公子說笑了,藍魅已叨擾多日,不該再平添公子煩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