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走向公爵。
「這些情景和昨夜真是大不相同了,」她微笑著說。「我雖然吃了豐盛的午餐,仍然覺得很餓。」
說話時,他的眼楮里著她,她覺得他似乎正想解決他們之間某些棘手的問題,可是她卻不知道是什麼。
然後他吻了他的手。她真想去擁抱他,因為她害怕他會消失。
「我們已經到家,他就要離開我了。」她絕望他想,卻大聲說︰「圖爾告訴我,你的傷勢並沒有因旅行而加重。」
「我很好,」公爵肯定地說。「這是我期盼了很久的,安東妮亞。」
她詢問地看著他,正在這時,僕人宣布開飯了;她羞澀地挽著他的臂膀,他領著她走入餐廳。
伯爵的大廚師的手藝並沒有公爵倫敦寓所雇用的那一位那麼好,但是安東妮亞卻覺得她從沒吃過比這更可口的菜肴。
她一直記得旅途中最後一天所吃的面包有多硬、餡泥餅有多干,多吃一次,就更不能引起食欲;還有,放在鞍袋中的乳酪.也堅實得難以下咽。
想到此刻新鮮的海魚、從伯爵自己的獸群中得來的牛肉、精心烘烤的柔軟的鴿子肉,真是美食佳肴。
鮑爵堅持要她喝一點香檳。
「它會帶走最後的一點疲乏。」他說。
鮑爵已知道法國最新的情況,他告訴她,史特堡在經過英勇的抵抗後,已經投降;炮火摧毀了雄偉的古老圖書館,殺死了很多人。
「戰爭是何等的浪費啊!」安東妮亞叫道。「它不但殘害人類,而且摧毀歷史。」
「是的,」公爵同意道。「而法國實力不如日耳曼,竟然也敢宣戰,真是難以解釋。」
「我想普魯士人對他們的成果一定很高興。」安東妮亞用低沉的聲音說。
「洋洋得意!」公爵回答。「我確信他們會把法國人每一盎斯的羞恥心都榨出來。」
「我們只有祈禱巴黎能幸免。」安東妮亞悄悄地說,同時希望萊比能夠平安無事。
晚餐後公爵走進客廳。太陽西下,外面一片暈暗,幾顆星星在空中閃爍。
客廳中燃著蠟燭,除了一扇窗子外,其余的都拉上了窗簾。安東妮亞站著,望著外面,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用很小的聲音說︰「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她轉過身,走向站在壁爐前的公爵。
爐子里升起了火,侍從說,是為了避免他們覺得冷,而安東妮亞此刻倒真的很冷,並不因為氣溫,而是因為她非常緊張。
鮑爵坐在壁爐架上,手里端著杯白蘭地。
「什麼事?」他問。
「這件事會使你非常……生氣,」她回答。「不過我……必須……告訴你」
「我們結婚的那一晚,我答應我會試著永不跟你生氣,所以我不能想象有什麼事能使我違背諾言。」
「那是一件……使我非常……慚愧的事。」
她的雙唇緊抿,微微地發抖;他很小聲地說︰「你不象是會害怕的,安東妮亞。」
「我……怕你會……生氣」
「那我就不生氣。」
「你是有……權利生氣的。」她瑟縮地說。
沉默了一會兒,公爵提醒她︰「我正在等著這驚人的自白。」
他的聲音似乎帶著不安。好一陣,安東妮亞覺得自己似乎被嚇成啞巴,再也不能說話了。
「你所以……要……決斗……那都是……我的錯。」
話一出口,她立刻飛快地望了他一眼,他看見她眼中驚恐的神色。
「我說話……不加思索,」她接下來。「我不知道那個伯爵,就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女士的丈夫。」
她繼續說著,聲音里帶著點嗚咽︰「他問我,你在哪里,我回答說,你和一位很迷人、很有誘惑力的女士……在一起,我猜她是你的……老朋友。」
安東妮亞在聲音消逝後又加了一句︰「我怎麼會這麼愚蠢……這麼笨。不知道問話的是誰……就……這樣說!」
她的聲音含著強烈的自責,好象在空氣中震顫著。
鮑爵嘆了一口氣,似乎放下心來了,安東妮亞不知道他原先害怕听到的是什麼。
「你不必自責,」他輕聲說。「伯爵遲早會找借口跟我決斗的,他一直希望那麼做。」
「你會……原諒……我?」安東妮亞問。
「你看,你那麼細心地看護我,已使我不得不原諒作了。」公爵回答。
「可是你可能會……死掉,」安東妮亞說。「而且那都是……我的過錯,如果因為我而使你……喪身,我怎麼能……繼續……活下去?」
她幾乎要哭了,可是她不願失去自制力,就轉過身去,走向窗邊。她望著窗外的黑暗,微仰著頭,讓眼淚不至于滾落面頰。
「因為我們彼此坦自,」她听到公爵在她身後說。「也因為我們曾經同意,我們之間絕不矯飾,所以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安東妮亞。」
他說話的態度特別嚴肅,他靜待著,指甲深陷掌中。現在,他們回到了倫敦,她猜得出他會跟她說些什麼。
「我要告訴你的是,」公爵說。「我愛上了一個人。」
這正是她所預料的,可是卻仍使她的心受到致命的一擊。
她感覺自己僵硬了、麻木了,然後是一陣痛苦,那麼深刻、那麼強烈,把她撕成了碎片。她盡了最大的努力,使自己沒有哭叫。
她用一種不象是她所有的聲音說︰「我……了解,我會照我們的……約定,到……鄧卡斯特花園去。」
「你認為你在那兒會快樂嗎?」公爵問。
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了,但自尊心使她回答︰「我會……很好的。」
「一個人?」
「我還……有……馬兒們。」
「我認為我們同意共享它們。」
她沒有听懂,過了一會,才結結巴巴地說︰「你……是說你要……把一部分送給……侯爵夫人?」
「轉過來,安東妮亞。」
她想听從他的活,可是怕他從她臉上知道她對他的感情。
她听到他走近了,而她卻沒有動。
「你誤會了,」他輕聲說。「我愛的不是侯爵夫人。」
「不是侯爵夫人?」
安東妮亞驚異地轉過身,她發現他比她想象的更靠近她。她迅速地瞥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調開了。
「可是……我以為……」她猶豫地說。
「有一小段時間的確如此,」公爵說。」可是我弄錯了。」
「那麼是別的女人!」安東妮亞絕望地猜測著那會是誰。
她不相信在經歷那場丑惡的決斗後,那個女人會是伯爵夫人。
「我愛的那個人,」公爵說得非常輕,而且非常慢,似乎是在斟酌字句。「我想她愛我就象愛她的孩子一樣。我想知道的是,安東妮亞,她是否會象愛一個男人那樣愛我。」
安東妮亞覺得要窒息了!
她的喉嚨有一種奇特的感覺,而她的胸口卻升起一股狂野而美妙的情緒!
「你……是說……?」她試著說。
「我愛一個人,」公爵輕柔地說。「她擁抱著我,用愛的聲音跟我說話。她吻我的面頰、我的前額。」
安東妮亞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語著,然後,她突然轉向他,把臉埋在他的肩頭。
他緊緊地擁住她。
「你能象愛一個男人似的愛我嗎,我的寶貝?」他問。「我真害怕現在我好了,就會失去你。」
他感覺她在震顫,然後,他非常溫柔地托起她的臉。
「你曾經吻我,親愛的。」他說。「現在應該讓我吻你,這才公平。」
他的嘴唇接觸了她的。她感到一陣奇特而美妙的戰栗穿過全身,那是一種她從不了解的感覺,卻也是她給他的愛的一部分。